第二百四十五章
兰桂不是个太能藏住话的人,但也分什么事儿。事关她亲人,她怎么都能憋住。但今日见到李疏,显然不用,再加上今日带着兰蜜,李疏对兰家也能称得上有恩,所以晚饭时候,兰桂大大方方的摆弄着李疏带给自己的东西,也告诉了祖母和母亲,说李疏回来了。
兰麝很高兴,她生产时得了李疏的照顾,一直没机会好好感谢。李作尘更是高兴,他自认跟李疏是好兄弟,好朋友,有李疏在,他便如虎添翼,不但能早日弄出娘娘要的东西,还能早日完成自己偷龙转凤的妙计。
兰老夫人面上淡定,还说要兰桂请人吃酒,她看了眼兰夫人,在兰夫人皱紧眉头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
李疏此次而来,目的未知,但暂时倒也不必惊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次的假不负和方子都给了,他再查,也查不出什么。”等兰麝她们各自回房后,兰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兰夫人的手背。
“眼下是没什么证据。”兰夫人长出口气,“豆娘拿儿动过的尸首都埋了,因为还没给李作尘用香,所以她最近没动手。现在若要找证据,只好去挖西边坟地了。”
“何珩下葬都是一年前的事儿。”兰老夫人冷笑起来,“挖出来,也查不出什么。不负虽然留香长久,但当初那棺材是咱们选过的,看起来厚重,实际上没干透,入土后烂的飞快,这会儿怕是只剩森森白骨,纵然挖出来,也只好说尸骨不全。”
“不全不要紧。”兰夫人放下心来,也笑了笑,“大不了,再劳烦野狗去一次。”
“你去通知豆娘一声。”兰老夫人最后撂下一句,“只让她有个准备,就是了。”
“又来了?”豆娘翻了个白眼儿,“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是为什么?”
“谁知道。”兰夫人今日来得急,这会儿也是才坐下,茶都没喝上一口。
云儿才去灶台烧水,豆娘知道还得好一会儿功夫,便起身去床边,拿过床头几上放着的铜壶,给兰夫人倒了盏温水。
那壶是预备她们娘俩夜里醒来口渴喝水用的,壶外面缠了厚厚的棉布,棉布外还套着竹丝编的罩子。
现下壶水正温,兰夫人一气喝了两盏,摆摆收让豆娘去告诉云儿,不必再烧水了。
“你倒是不渴了。”豆娘拿她取笑,“壶里水就剩这些,云儿不烧,我们娘俩喝什么?”
“好小气。”兰夫人撇撇嘴,“喝你几口水,也值得这样。”
豆娘没继续跟她逗,而是问起了正事。
“你那姑爷,不是该准备料理了?麝儿也该带她过来试手。”豆娘说完,指了指放在墙边的白布卷,“家伙我都预备好了,就是你当年用过的那一套。”
兰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候,已经是强装笑脸。
“拿来给我看看吧,我许久没用过了。”
豆娘点了点头,上次兰夫人亲自上手,用的是她的家伙,而墙边白布卷里那一套,是当年兰老夫人特意让豆娘的母亲给兰夫人打造的。
“我听我娘说,兰家原本有套世代相传的家伙。”豆娘把东西拿来,看着兰夫人打开白布卷,又一件件放在手上细看。
“我知道。”兰夫人点点头,“当年那套,被我姨娘弄坏了。”
“哦?”豆娘好奇的挑起眉毛,这事儿她可不知道。
“姨娘比我娘小不少,跟蜜儿一样,是我祖父当年不死心,一定要生个儿子,才哄骗我祖母怀上的。”兰夫人跟豆娘不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结果生下来还是个丫头,祖父不喜欢,也不让我祖母带。姨娘算是跟着我娘长大的,她们姐俩亲的很。”
“我听说,姨娘一世未曾招赘?”豆娘虽然是问话,但自己先点了点头。这位姨娘一定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兰家有后人继承家业了,她便没再招赘,倒是落得一世干净。
“是。”兰夫人也点了点头,“姨娘是眼见着我祖母和我娘过的那不堪日子,她年岁虽然小,家里当时也都尽量避着她,但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年坚决不肯招赘,说要男人无用。”说到这儿,兰夫人笑了起来。
“我小时候,姨娘一直带着我。一路护着我周全长大,直到,她过世的之前,都还……”她止住话,吸吸鼻子,泪珠连串滚落。
豆娘拍了拍她的手,她隐约听娘说起过,说这位姨娘是为了护兰麝她们姐妹中的谁,才会早亡的。
兰夫人自己擦干眼泪,重新挂起笑脸。
“姨娘当年手重,听祖母说,当年娘第一次在义庄取人骨的时候,姨娘偷偷跟了来。娘当时不敢动手,姨娘走进来,说要替她。结果她心急手重,没等划开皮肉,割断筋腱就用家伙猛劈猛坎,把家伙弄崩了口子,不能再用了。”
“原来是这样。”豆娘点了点头,“你知道么?那套废了的家伙,我娘洗刷干净后,拿去了几十里外的地方,找了铁匠,说自家是杀猪的,不小心弄坏了家伙,怕丈夫责骂,让铁匠把那些熔炼了,这才打出你面前这套。”
“哦?”兰夫人惊喜的瞪大眼睛,“这么说来,还是我们家祖传的?”
“是,也不是。”豆娘把当年从自己娘嘴里听来的话讲了出来,“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知道就成了。”
兰夫人懒得打机锋,她也根本没去琢磨这“是,也不是”四个字。说完正事儿,也闲聊了一会儿的她便起身回府。根本不管豆娘捧着账册絮叨她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对对账?
“日后这都交给麝儿。”兰夫人出义庄大门之前,冲着冷脸的豆娘说道。
“这可不是我躲懒,是兰家规矩如此。”
“安生走你的吧。”豆娘再次翻了个白眼,“正经按规矩得从麝儿上手那日开始算,麝儿还没过来呢,这几个月的账你也好意思推给她。”
都说小别胜新婚,李作尘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为了自己的目的,他每夜温柔体贴做小伏低,比当日新婚之时还要好些。
兰麝被他温柔网笼住了,每晚都心欢意畅。除了惦记在外间睡觉的兰姐儿,再没什么不足的。
兰姐儿这几日也省事的很,自从兰麝听从许妈的话,每日早起净身后,兰姐儿就再也没闹过。白日吃自己娘的奶水,晚上吃张妈的,许妈又给兰姐儿加了些米汤,兰姐儿现在夜里能连着睡两三个时辰,长得也越发出息。
李作尘白日见了兰姐儿依旧是抱着逗哄,但他做出这幅样子只是为了给人看的,所以不怎么走心。兰姐儿也不知道是天生八字跟她爹不和,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爹的心思,所以也不给李作尘面子,非但逗不笑,抱时间稍微长一些,还要哭闹。
这日早起就是,李作尘和兰麝刚起身洗漱过,衣裳尚未穿完,就听见外间儿想起了兰姐儿的哭声。
兰麝知道这是兰姐儿一夜未见自己不高兴,赶忙扬声让张妈把姐儿抱进来。
兰姐儿见了娘就要吃奶,兰麝也着急忙慌的解衣裳喂。张妈在一旁伺候,瑞珠在边儿上打趣,都说姐儿没良心,晚上吃得好好的,早起看见天亮就不要张妈了。兰麝听着心里高兴,当娘的,总归不愿意孩子不认自己。但李作尘听了心里烦的很,明明他已经按照娘说的做了,为什么兰姐儿吃奶还吃的这般开心?
但他刚冷下脸,兰姐儿就哭了起来。
李作尘探头看了看,发现兰姐儿不肯吃奶,正在兰麝怀里手刨脚蹬的哭。他心中一喜,面上不由得就带出了些。
许妈正好捧着铜盆从外间儿进来,看见李作尘的脸色,她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跟李作尘打招呼,自顾自的走过去放好铜盆,随后把兰姐儿抱了过来。
“时辰不早了,不如姑爷先去老夫人院子。”许妈拍了拍兰姐儿的后背,兰姐儿止住哭,但抽抽搭搭的,似乎很委屈。
“姐儿现在闹着,也不好抱出门。再说哭这一身汗,也得换身衣裳。”许妈句句说在兰麝心里,兰麝当下点点头,温柔的劝李作尘先去祖母哪儿请安,说自己给姐儿收拾好了马上就过去。
李作尘不疑有他,转身走了。
许妈等他出了院子,才笑吟吟的转身让兰麝擦身。
“刚才姑爷在,我也没好意思说。您二位昨晚才,这小孩子家,鼻子灵。”
兰麝红了脸,赶忙脱下衣裳,用铜盆里的水浸湿帕子,擦抹身体。
但凡是她用过的帕子,瑞珠都让她丢在地上,不让她二次放回盆里。
兰麝只当是因为怕铜盆里的水染了气味儿,殊不知是因为帕子上已经沾染了黄连。
她每日早起净身的事儿,一直瞒着李作尘。倒不是因为兰麝已经对李作尘产生怀疑,而是在兰姐儿第一次闹的时候,许妈就当笑话一样说怕姑爷知道会以为姐儿嫌弃自己亲爹,所以不高兴。
兰麝本就怕李作尘因为兰姐儿是丫头不喜欢她,所以平日加着小心,净身的事儿,自然也就瞒住了李作尘。
若不是昨晚兰姐儿夜奶吃得少,今早闹起来,这会儿李作尘怕是还闹心自己娘给的东西,不好用呢。
“麝儿呢?”兰夫人见李作尘自己过来,便大概猜测到了是怎样的情形。
她明知故问,当着众人的面儿,要看看李作尘有何反应。
“姐儿早起作闹,出了一身的汗,麝儿说换好了衣裳再过来。”李作尘自觉说的滴水不漏,只是他眼底的那几分得意,依旧被兰夫人看了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