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李作尘又开始琢磨害人的香了。
李疏的心提了起来,他的从兰府出来后,便去了牙行。因为不知道肃亲王的人是否还在梅城县,又是否在监视自己亦或是监视李作尘。李疏不敢直接打听最近可否有人卖到那个小院,更不敢提李作尘的名字,只能按照月影儿的相貌,慢慢打听。
“公子说的应该是莲花。”有个人牙子隐约记得,因为贪李疏的赏钱,便自己找过来跟他说起当日的事儿。
“那丫头生的漂亮,当时我们还说,若是再有两日卖不出去,便可去花楼问问价了。”
“卖给了什么人?”李疏问道。
“哎呦,那可不知道。”人牙子摇头摆手,“都是靠着主顾谋生的,互相之间不好打听这个。”
“那,卖莲花那人现在何处?”
“最近没见他。”人牙子继续摇头,“我们也不是日日都有生意做,而且今年年景好,现在又正是农忙的时候,卖人的少,所以不少干这个的都在家偷闲,总要等天冷了,才好做生意。”
李疏先是梗了梗,随后有无奈的摇摇头。
买卖人口原也是生意,自然有淡季旺季之分。农忙家里正缺人手,等冬闲了或者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会觉着家中人口多,为了省嚼用,典儿卖女的过日子。
这条路行不通,李疏思来想去的,觉着唯有冒险在此上门,或许还能查探些许细情。
他最近常在兰家和铺子走动,知道李作尘每次出门都是午饭后,因此选了个上午,又换上一身游方郎中的装扮,直奔那小院儿而去。
他想着那位莲花姑娘身子不好,自己这幅打扮,应该是能混进门的。
人心思放宽了,身子自然好得快。
月影儿这几日想得开,每日好吃好睡,下红有了止住的苗头,人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在偏房养身子,懒得找莲花麻烦,莲花自然乐的理她远点儿,也不去骚扰她。李作尘近来惦记自己直上青云抱负,身子不济事儿,又嫌弃月影儿病歪歪的颜色不好,也没过去。聂娘只问了几句,见她懒怠回答,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月影儿自打跟了李作尘是风流惯了的,冷丁旷了这些日子,她心里不足,只是碍于身子还没好全,不能和李作尘像往日那般风流。因此每晚在房中点灯熬油的看画册消遣,难免幻想些上面的故事,便越发觉着身边无人关怀体贴,日子难熬。
今日喝了些肉粥后,月影儿就在房中躺着,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门口摇铃和吆喝声。摇铃没什么稀奇,可那吆喝声听着声音清亮,应该是个年轻男子。月影儿一骨碌爬起来,略微拢了拢头发就摇摇摆摆的走出去,打算跟那游方郎中聊上几句,解解烦闷。
李疏已经是第二次在这小巷子里来回了,第一次他没拉下脸吆喝,这次是暗自咬牙,又想着不了解这些事儿就娶不了兰桂,这才红着脸,勉强吆喝了几声。
他家到他这一辈,已经做了三代太医,平日给给圣上和宫里娘娘看病外,偶尔有人能请了他们去,也要亲手写帖子才行。李疏觉着今日自己这番模样若是被祖父或者父亲看见,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影儿依着门边站着,偷眼看那游方郎中。
李疏赶忙冲着月影儿拱手作揖,嘴里念叨着能治百病,看不好分文不取一类的话。
“这位大夫有些面熟。”月影儿左右打量着,“你前两天是不是找人来着?”
“是。姑娘好记性。”李疏早想到会有这番问话,因此已经预先准备好了说辞。
“我是来投亲的,上次多亏姑娘明示,不然还得绕一会子。”
“哦~”月影儿拉长了声调,“想是已经找到你家亲戚了?”
“正是。”
“那为什么游街行医?”
“不好白吃干饭,好在还有祖传的医术,因此出来某个生计。”
李疏对答如流,说的合情合理。
“正好。”月影儿看李疏相貌清隽,起了些风流心思。她扭头看了看正房,见无人出来,眼珠转了转,便冲着李疏招了下手。
“你等会儿,我去问问我家夫人,若是夫人同意,你就进来给我看看病。”
还有个夫人?!
等月影儿进去后,李疏四顾无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李作尘未免太不要脸了,养外室还弄个夫人出来?这是一个不足弄了俩伺候自己,难怪被掏坏了身子,还要吃补药喝补酒。
月影儿到了聂娘面前,自然有一番说辞。
聂娘最近因为李作尘拿回的那些金子和那块儿腰牌心里高兴,听月影儿说了,便点头应允,还拿了银子出来,让她看病抓药。
月影儿得意的拿着银子出来,把李疏招到自己住的偏房里,随后半掩房门,故意做出个男女大妨需要明白示人的意思。
只是她那半开半掩的门选的巧妙,若不是扒着门探头往里看,里面有些什么故事,外面人是不知道的。
她自己心里有鬼才会这般模样,聂娘在正房绣花,莲花在下房缝补衣裳,那负责洒扫的婆子在自己房中躲懒,根本没人关心她到底跟“游方郎中”在屋子里做什么。
但李疏,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本来守着礼数,先从药箱里拿了药枕出来,又拿了块儿干净的丝帕,预备诊脉时候搭在月影儿手上。
没想到月影儿嗤笑一声,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半条雪白的臂膀,直直的往他面前伸。
“我听人说,医者父母心。在父母面前,还有什么可避讳的。”月影儿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帕子,那上面撒了玫瑰香粉,挥动中一股呛人的浓香味儿飘出来,熏得李疏直皱眉。
他不由得想起兰桂那个饿肚子路过茅坑的比喻,越发觉着十分有道理。
玫瑰味儿虽好,但他不喜欢,尤其是在这狭小闷热的屋子里,弄这么浓的香味儿还不如什么香都不用,反倒舒服些。
不过难受归难受,该看病的,还是要看病。
医者父母心一句李疏认为有理,他上次就看着月影儿面色不好,又闻见汤药的味儿。所以虽然是有目的而来,也知道月影儿可能就是暗下手段要害兰麝的人,还是碍于这五个字,打算好好给月影儿看看病。
片刻之后,左右手都诊过脉。
月影儿一直拿眼睛勾着李疏,奈何李疏一心诊脉,根本没看她的脸。
直到诊脉完毕,李疏才说声“得罪”转头看了看月影儿的面色。
“怎么样?”月影儿懒懒的问着,这人实在无趣,木讷的很。
“姑娘前些日子怕是用错了药,月信失调而已,并非有孕。”李疏斟酌着回答,月影儿并没有怀孕落胎,但他上次闻见的药味儿没问题,应该是确实吃过那落胎药的。
月影儿嘴角抽动,她原本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怀孕了,聂娘和莲花逼着她吃药,她也只能吃。现在听李疏这么说,她心里不忿,便拍着桌子低声怒骂起来。
“好端端的,不过是乱了两天月信,就逼我喝那苦药汤子。贱人!一个个的都看不得我好,存心磋磨我!”
李疏低头没吭声,这话他接不上,也没法接。
月影儿自己骂了一会儿,就站起身,随便找了纸笔扔给李疏让他开药,自己走出门,要去聂娘哪儿诉苦。
李疏听见她出门后,先写了几味药,随后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见院子里无人,边反身回来,在屋子里细细翻找。
这院子小,偏房更是不大。
片刻功夫李疏就把李作尘拿给月影儿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连带兰夫人和瑞珠她们设计好的双鱼镂空香囊,也在月影儿枕头下找着了。
低头闻了闻,李疏把双鱼香囊放好,心里叹了口气。那就是避子的东西,这姑娘正是因为带了这个,所以才会乱了月信。至于为什么喝落胎药,想必是李作尘心虚,唯恐自己的外室怀孕被兰家发觉,才胡乱买了药回来让人吃。
这事怪不得兰家,全是因为李作尘。
把东西放归原处,李疏回到桌边,把刚才没写完的方子写好。
他在这儿没找到太多银钱,也没找到别的跟肃亲王有关的东西。也就是说,要不自己想差了,冤枉了李作尘,要不,就是那些东西在“夫人”屋里收着。
李疏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夫人哪儿,就听见月影儿哭哭啼啼的走回来,等人进了屋,把脸儿一抹,又换上刚才那副愤愤的样子。
“给你的银子,方子留下,我自己会去抓药。”月影儿刚才在聂娘面前装模作样的哭了一阵,得了聂娘的安抚又得了两样儿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
她眼下已经不想再勾李疏,而是准备借着这委屈在李作尘面前好好施展,以重新博得李作尘的宠爱。
“来都来了,不如我给夫人请个平安脉吧,不收银子。”
“不用。”
月影儿摇了摇头,“我刚才问过夫人,她说懒怠诊脉,你直接走便是。”
死皮赖脸的定会让人怀疑,今日横竖已经找准了地方,找机会再来就行。
李疏留下药方起身告辞,出门时候,正碰见了去端茶的莲花。
“小贱人!”
自觉扬眉吐气前阵子又受了委屈的月影儿一巴掌扇到莲花脸上,莲花依旧沉默不语,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着。
“前些日子你得意,以后给我小心点儿。”
李疏默默走出门,站在门口感叹。
不过是个外室,外室还没当上“夫人”,这就开始欺负下人了,若是李作尘真把她带入兰家,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