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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李疏早起打扮停当,又上街买了不少礼物,雇了两个帮闲提着,去了兰家铺子。

他这次是做好了再被兰夫人骂一顿的准备,还预备了不少说辞。

“到时候我就拿着那古玩举例。”

“古玩中不少都是当日的陪葬品,挖坟掘墓当然该死,但有些因为各种意外流了出来,倒是也不必再埋回去吧。”

“宝珠蒙尘,也是可惜。”

李疏一路念叨着,越说越觉着自己这些话有道理。

他在进入兰家铺子之前腰背挺直,走的端庄潇洒,但人上了二楼后,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躬背缩肩,不管怎么看,都透着怂。

“伯母。”李疏被金枝请进去,见到兰夫人赶忙行礼。

“李公子来了。”兰夫人笑盈盈的起身迎接,“路上炎热,想必走的辛苦。金枝,上薄荷蜜茶。”

李疏从未在兰家人面前被这等对待过,当下心慌意乱,先说了声“有劳。”,随后发现不对,又赶忙来了句,“客气。”

越说越不对,李疏涨红了一张脸,拘禁的坐在椅子上,手捧茶碗闷头喝茶。

薄荷蜜茶里加的正是兰桂做的那种薄荷霜,入口清凉,颇有静心消暑的功效。李疏喝的舒服,两口三口饮尽了茶水,他又觉着自己这番举止不雅,因此不敢放下茶盏,只在手里端着,装作还没喝完。

兰夫人其实已经看见了,正想让金枝把蜜茶给人续上,可现在李疏装模作样的,她反而没法开口,怕一开口李疏更觉着尴尬。

轻咳两声,兰夫人面带微笑的看着李疏,结果给李疏看了个机灵。

实在不是他胆小,而是,兰桂平日里又什么坏主意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自己这么吓人?”兰夫人不由得摸了摸脸,在心中暗自合计。

好在李疏发现是自己紧张过度,他尴尬的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如以往一样,大大方方的坐好身子,等着兰夫人吩咐。

兰夫人本以为李疏今日前来,会主动再提起“不负”的事儿,因此再等李疏先开口。

李疏则因为在兰府被兰夫人申斥不敢说话,在等兰夫人吩咐。

两个人都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也都在心里疑惑对方为什么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起来,在一旁做账的李作尘看看兰夫人又看看李疏,虽然不明就以,但他知道昨日李疏来给兰麝诊脉,觉着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谢谢人家。

起身冲着李疏拱拱手,李作尘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

“昨日听闻李公子给拙荆诊脉,今日才当面道谢,还请李公子恕在下无礼。”

“哎。”李疏赶忙起身回来,“李兄不必客气,这原本是我应当的。”

李作尘微微一愣,这人怎么说话呢?从哪儿算就是应当的?兰家给他银子了?

李疏说完,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兰夫人低头憋笑,双肩直抖。

好在李疏反应过来,拿自己与兰桂是至交好友当借口,勉强圆了回来。

机会正好,兰夫人在上面收住笑,认真正经的看了看李疏,又伸手指着李作尘。

“他谢你也是应当的,我正好有件事,想要麻烦李公子。”

“伯母只管吩咐。”李疏巴不得给兰家人办事儿,听见这句乐的险些跳起来。

“是这样。”兰夫人笑意盈盈,语气诚恳,“麝儿现在月份大了,常来府里的那位大夫虽然也不错,但轮医术,确实比不过李公子。因此我厚着脸皮,想着若是李公子时间方便,就请暂时帮着照管麝儿,我必有重谢。”

“时间方便的很。”李疏马上答应下来,“我这次出门并未说什么时候回去,请伯母放心,姐姐这胎,便交给我了,保管平安无虞。”

“三郎。”兰夫人转头看向李作尘,嘴角带笑,但眼底冰冷,“这位李公子医术了得,上次麝儿的病,便是他看出来的。如今人家肯帮着照管麝儿身子,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兰夫人在那个“病”字上加了重音,并满意的看到李作尘身上抖了抖。

她低头喝了口茶,看着面前两个姓李的再次互相拱手,一个心黄意乱的满口道谢,一个欢喜非常的连连客气。

“娘果然好算计。”兰夫人心里想着,嘴上依旧客套热络。

这是昨夜兰老夫人出的主意,用李疏压制李作尘,让他和他外面养的女人不敢再起谋害兰麝的心思,同时,用李作尘牵住李疏,让李疏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掌握情况。

此计一石二鸟,既能守护好兰麝,又能及时应对。

兰夫人心生佩服,觉着自己照娘差的太远,可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还算不错,总比兰麝兰桂这没心眼儿的姐俩强。

而此时的李作尘和李疏,则是各怀心思。

虽然曼陀罗的事儿已经过去,兰家当日也未曾深究,但做下恶事的李作尘终究心里没底,现在兰夫人当着他的面儿请了李疏来,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兰家要追究那件事,又或者是因此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有心要抓自己的毛病。

李疏这边儿,则是满心欢喜。照管兰麝,就意味着自己以后可以常常进出兰家,也就是说,自己多了许多跟桂儿见面和亲近的机会。

他倒是也还没忘了肃亲王吩咐下的事儿,反正现在有机会了么,那只要自己表现得好,想必兰夫人会帮忙劝说豆娘,让豆娘把方子交给自己。

就这样,五日后,李疏再次去了兰家。

这次他来给兰麝请平安脉,兰桂觉着自己当尽地主之谊,于是也没出门,在兰麝的院子里等李疏。

“身子没什么问题,孩子也好。”李疏抬起手,轻轻舒了口气,“只是,我进门时闻着屋里有很重的檀香味儿,可是大小姐用香了?”

上次曼陀罗的事儿,别说兰家心里忌讳,就是李疏也觉着有几分凶险。尤其是他看到了自己父亲偷偷记录的圣上脉案,现在对这香,他已经不再觉着是风雅之物,反倒觉着像桂儿那样能不用就不用的好。身上不香没什么所谓,若是因为用香丢了性命,那可就划不来了。

兰麝面上微红,早起她确实用了香,但不是给自己用,而是给那两张送子观音图上香。

“姐。”兰桂急了,“你怎么就不记着上次的教训?”

“我,我只是早起供佛。”兰麝当然不能在妹妹和外人面前说起自己一心盼着所谓的女胎转男,她其实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无稽,但人往往在绝望之际会求助于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怕平时对这些再怎么嗤之以鼻。

“只是供佛用的,那倒是无妨。”李疏安抚的拍了拍兰桂的手腕,“打开门窗多通通风吧,这香虽然无毒,但多闻怕胃口不好。”

瑞珠带着许妈张妈赶忙推窗、掀竹帘。

李疏又细细问了些平日里吃什?吃多少?腿脚肿胀情况如何?抽筋可有缓解一类的细情。

兰麝不敢隐瞒,一句句仔细回答。

李疏边听边开方子,他告诉兰麝,虽然兰麝和孩子都筋骨强壮,但现在月份已大,孩子胎动会越来越频繁,因此更要加小心,以免早产。

“鞋袜都换成宽松软和的,每日三餐后,先安静坐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散散步。”李疏看着瑞珠嘱咐,“多跟着些人,别往湿滑的地方去。”

“好。”瑞珠用力点头。

兰桂在一边儿没听明白,扯着李疏袖子询问道,“吃完了不让姐姐睡会儿?你不是说现在要小心么?那为何还要散步?”

“为了日后生产顺利。”李疏偏头冲着兰桂笑,他眼里的兰桂十分可爱,此刻若不是在兰家,身边又坐着人家的姐姐,他就想上手去揉搓兰桂的耳朵了。

“哦~”兰桂其实没听懂,但她很相信李疏,因此转过头去,郑重其事的嘱咐她姐。

“听见了么?每天三餐后散步。”

“听见了。”兰麝哭笑不得的点头。

诊完脉,李疏起身告辞。

兰麝知道人家不靠行医赚钱糊口,因此不好说给人家打赏,便只好笑着道谢,又让兰桂请人家吃茶。

兰桂是个没心没肺不知道“避讳”二字是什么意思,更不晓得“男女大防”四个字该怎么写的玩意儿。她姐让她请李疏吃茶不过是客气,便是真的要吃茶,外面茶园子有的是,去哪儿不行?可她偏把李疏带回了自己院子,还顺路带着李疏在兰家转了一圈儿。

“这是我小时候溜出去爬的狗洞。”兰桂弯腰摸了摸那个洞口,咂咂嘴,满脸可惜。

李疏看看兰桂,又看看那狗洞,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这是我以前半夜回来时候爬的墙。”兰桂指着虎皮粉墙给李疏看,李疏嘴角抽动的比刚才明显了些。

“哎?”兰桂在附近搜寻一圈儿后,十分诧异的站在那儿抓了抓耳朵,“我的竹梯那儿去了?”

李疏深吸口气,刚才兰桂说要带他在兰家转转的时候,他满心欢喜,想的都是二人情意绵绵,携手并肩看花喂鱼观鸟,万没想到,是看兰桂溜出府的“战绩”。

“咱,要不看点儿别的?”李疏挂上假笑,和声和气的跟兰桂商量。

“成。”兰桂找不到竹梯没法给李疏表演,也觉着有点儿无趣。

“走吧,我带你去看我家祠堂。”

“啊?”

李疏的心砰砰直跳,这么快么?这就去祠堂拜祖先了?

“我以前总在哪儿罚跪。”兰桂转身迈步往前走,“我带你去看看,让你感受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