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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兰麝忽然之间变了脸,李疏没瞧见,兰桂没注意,兰蜜年纪小,现在满心算计着想让二姐再带自己出去找阿玫玩儿,也没她大姐那儿看。

兰老夫人和兰夫人都看出来了,一个面色淡然,一个眉头紧皱。

“果然是女儿?”兰麝不死心的追问道。原本她心里还是不怎么信李疏的,或者说,她心里清楚李疏医术好,但不愿意相信李疏的判断。

“是。”李疏说的极有把握,他甚至开始调侃兰桂,问她有没有给自己侄女准备礼物。

“我当然是,准备好了。”兰桂眨眨眼睛,默默的计算着自己的月例银子。

兰夫人咳嗽几声,言语温和的打发了李疏,说是今日辛苦,让他先回去,有事明日到铺子里再商量。

李疏趁着弯腰拱手告辞的功夫,冲兰桂使眼色,兰桂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等李疏离开半个时辰后,她胡乱找个理由也出了兰家,直奔了胭脂苑。

兰家这边儿,兰麝心情郁闷,兰老夫人和兰夫人都不说破,只让她回房歇着。兰蜜知道自己今日出门无望,也噘着嘴回了房,准备晚上去磨二姐。

“娘。”兰夫人心里燥的厉害,一方面因为李疏,一方面因为兰麝。

“先别急。”兰老夫人眯着眼睛,“据我看,他是奔着方子来的,大不了就把假不负的方子给他。假事只当真的做,那便就成真了。”

兰夫人点头,实在没法子,也只好这样做。横竖假不负无毒,不管李疏拿来做什么,都不会伤人性命,也不会牵连自家。

“还有麝儿,今日她那副模样,您也看见了。”兰夫人叹了口气,自己当日糊涂,可也没糊涂到麝儿这个份儿上。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兰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咱家女儿,都是这个命数。”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兰夫人狠狠的扯着手帕,“头一胎就这样,这李作尘,不能留了。”

“我原也想着早日打发他的,但李疏去而复返,倒是让咱们不好马上行动。”兰老夫人摇摇头,“不负既然已经有了假的,那真的,就要藏好。李疏医术了得,不能被他查出端倪。”

“好。”兰夫人知道事情轻重,也只好现忍下,但她还是决定要教训一下李作尘。

“娘,命可以先留着,但那外室的事儿,我还是想找机会提点他几句。”

“你看着办吧,只是不许让麝儿知道。”

“娘放心,我省的。”

兰夫人今日未来,铺子里暂时由王千曾顺做主。这两人碍于兰家颜面,有什么事儿也会去二楼回禀李作尘,但并不要他拿主意,不过是告诉他一声而已。

李作尘心里有数,他找了个曾顺单独上楼的机会。拉着人坐下喝茶说是聊些闲话,但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笼络。

“你在铺子里多年,人也机灵。”李作尘笑着看曾顺,“若是我看,只拿工钱不够,该给你些红利才是。”

曾顺转了转眼珠,他脑子活也只在平日应对那些香贩子上,真有什么事儿,他还是要找比自己年龄大、资历老的王千问主意。可这会儿王千不在,他又不能像前几次那样,拿了姑爷银子道谢就罢,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顺着李作尘的意思往下扯。

“夫人给的银子不少了。”曾顺笑了笑,“够花。”

“成婚了吧?”李作尘问。

曾顺点点头,他成婚时候,兰夫人送了大礼,孩子出世的时候也送了贺礼,还每年都给他家孩子压岁钱。

“男人,成家立业,责任多了,要用的银子也多。”李作尘说的轻描淡写,他站起身,拿了个金锞子塞到曾顺掌心里。

曾顺跟前几次一样不推辞,只拱拱手,又当着李作尘的面儿,把那锞子塞进腰带里。

“日好好好做,我不会白了你。”李作尘捏了捏曾顺肩膀,十分体贴的说到,“你下去吧,免得王千怀疑。”

曾顺告辞下楼,在楼下扯了扯王千的袖子。

王千正忙着点茉莉粉,他皱着眉,抽出自己袖子,瞥了眼曾顺。

曾顺把金锞子塞给他,又用手指了指楼上。

一向老实厚道的王千翻了个白眼儿,撇着嘴拍拍曾顺肩膀,低头继续干活。

李作尘在楼上志得意满,铺子现在还是兰家的,可自己已经在这儿有了心腹,日后再往外弄银子,便方便多了。

他在二楼喝了会儿茶,又推开窗子看了看后院。

今日铺子里不算太忙,李作尘知道兰夫人既然早起未来,这会儿也就不会过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动铺子的现银,刚才给曾顺的金锞子是他自己的体己,现在他荷包里还有几个银的。

“公子回来了。”莲花本在院子里洗衣裳,听见李作尘叩门的声音,就甩甩手上的水,跑过去打开了门。

李作尘冲她微微点头,又听左右四顾,确定身后无人跟随,这才快步闪身进了院子。

月影儿听见声音,自偏房里摇摇走出,手上拎着块月白色的“陈妈妈”,有意把那殷红的血渍冲向李作尘。

“莲花。”月影儿冲莲花招了招手,“给我洗出来,不许跟旁的混在一起。洗好了,用滚水煮过,等晒干了再收。若是还像上次那样儿没洗干净,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李作尘心里清楚,月影儿这一番做派是给自己看的,为的就是告诉自己,她来了月信,没怀孕。

不是不知道月影儿是有心讨好,但自己今日过来原本是消火的,现在赶上这么晦气的时候,不免有些扫兴。李作尘冷下脸,本来直奔偏房去的腿脚转了个弯儿,去了聂娘住的正房。

月影儿咬了咬下唇,摔下帘子转了回去。

最近天气渐渐炎热,白日也长,聂娘在家闲不住,便做了不少小衣裳小帽子的,还给兰麝做了两双大尺码的厚底软鞋。

李作尘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绣着鞋面,是百蝶穿花的样式。

“娘。”李作尘笑着拿走她手上的针线,“歇歇眼睛吧。”

“无妨。”聂娘虽然这么说,但依着儿子的意思,放下了鞋面。

她抬头看了看李作尘,见人额头上带着细汗,便知道是一路走得热了,赶忙推开窗子,让月影儿把井里的西瓜提上来,切给李作尘吃。

“你媳妇儿怎么样?”聂娘最近每次见了李作尘都要问这个,兰麝的月份大了,这个时候行动走路都不舒服,聂娘自己是经历过的,因此格外操心。

“好着呢。”李作尘摆摆手,每日那么多丫鬟婆子的伺候,能有什么事儿?

聂娘嘴里絮絮念叨着些需要注意的事儿,李作尘嗯啊答应着,根本没往心里去。

没多会儿功夫,月影儿捧着一盘西瓜进来,她换了身水红色的烟笼纱衣裳,头上插着几只鎏金钗,脸上也涂了香粉,一张樱桃口用胭脂抹的通红,仿佛要滴下血一般。

人还没到身边,玫瑰香味儿先漫了过来。月影儿放下西瓜盘,冲着李作尘笑了笑。

李作尘挑起眉毛看着她,鼻子里冷哼一声。

聂娘不明就以,只当月影儿是为了争宠。她摇头笑了笑,说偏房凉快,让李作尘去那儿吃西瓜,还说自己做针线做的乏了,打算歇歇。

月影儿笑吟吟的看向李作尘,眼里仿佛带了钩子。

李作尘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鞋面细看。

“娘。”他指着鞋面上一处地方,冲着聂娘笑了笑,“这儿能绣个字么?”

“能。”聂娘拿过鞋面儿来,“要绣什么?”

“麝。”李作尘瞥了月影儿一眼,“等做得了我带回去,想必她见了会开心。”

月影儿低下头,死死的咬着腮内肉,直到嘴里满是血腥气,她才把那带着血的口水咽下,重新抬起头来,眉眼带笑的走了上来。

“夫人昨日还说,少奶奶最近会脚肿,家里原来的鞋怕是都不能穿了。”

“我在家时,也会做绣活儿。”

“不如我也给少奶奶做双鞋吧,多几双添换着,方便些。”

聂娘拍了拍月影儿的手腕,她觉着这才是懂事儿的,知进退,明白自己的身份。

李作尘得意的咬着西瓜,女人么,平日里宠之余,也要冷着她们些,这样她们才不会翘尾巴。他吃了半块儿西瓜就伸了个懒腰,聂娘心领神会,打发月影儿去服侍他休息。

“不是身子不方便?”李作尘勾着月影儿的腰,月影儿抿嘴笑了笑,先喂了块儿西瓜在他嘴里,然后趴在他耳边,红着脸,轻声说了几句。

“哪儿学来的?”李作尘挑起月影儿的下巴,拇指蹭过樱桃口上的胭脂,又送到自己嘴边尝了尝。

“真心想服侍自己相公,怎么都有办法。”月影儿娇笑着,缓缓跪在李作尘面前。

瑞珠给许妈使了个颜色,两个人一搭一唱的,说些笑话逗兰麝。

“我们当时还疑惑着,一架竹梯,有什么好藏的?”许妈连说带比划的,把刚才闷坐皱眉的兰麝吸引住了。

“那丫头怎么说?”瑞珠刚忙追问。

“是啊。”兰麝也好奇的很,“那丫头怎么说的?”

“她先是哭,后来见实在拖不过了,这才说了实话。”许妈自己先笑了起来,“她说,那梯子是二小姐让她藏得。”

“桂儿?”兰麝瞪大眼睛,“桂儿要她藏竹梯?”

“就是二小姐。”许妈捂着嘴笑,“咱们大院儿墙外不是有棵老树么,因为怕有人顺着树枝爬进府里偷盗,所以靠近咱们府这一侧的树枝都砍完了。二小姐以前总半夜回来,不敢叫门,便趴那树。这丫头听见二小姐的暗号,就把那藏好的竹梯推出来,架在院墙和树中间,好方便二小姐回府。”

“我的天啊。”瑞珠瞪大了眼睛,二小姐这胆子也太大了。

兰麝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可惜桂儿是个姑娘,若是个男子娘也不会管她这么严,她也就不必冒这个风险了。”

得。到底又让大小姐绕到了这事儿上。

许妈和瑞珠双双翻着白眼儿,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