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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李疏这边儿也安排了酒菜,但不是今晚吃,是明天。他还特意去了兰家铺子,跟兰夫人说自己明日要回京,问香现在能有多少?

兰夫人让曾顺点了数,所差的也不过两三样儿。李疏当下表示这些自己还要,但现在急着走,等下次回来再取。

“怎么这么急?”兰夫人明知故问,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问,那李疏一定会怀疑。

“家里来人催了,其实已经在客栈住了许久,今日才碰面。”李疏眨着眼睛撒谎,他把肃亲王派来的人说成家里派来的,说来梅城县便偷摸住下,每日偷偷观察自己。

“想必是我祖父、父亲母亲不放心,特派来监视我的。”李疏面上不快是真的,因此也不怕露出来让兰夫人看见。

他说这话在常理之中,也不怕兰夫人追查。

兰夫人其实根本懒得管这个,李疏就是得了不负要回京交差,早走早利索,可万不要再回来了。他不回来不止兰家安全,桂儿,也安全。

兰桂今日在家陪姐姐没出来,朱璃得知李疏要回京,虽然心里不舍,但也没说什么。阿玫依旧是眼泪汪汪的,但李疏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在朱璃选花魁之前一定赶回来。

“你们放心。”他摸了摸阿玫的头发,又看着朱璃,“我心里有数。”

“你怕是对桂儿有数。”朱璃撇撇嘴,“说吧,要不要我给你看着桂儿?”

“那自然,是要的。”李疏这回儿也不要面子了,面子哪儿有兰桂要紧。

他冲着朱璃深鞠一躬,人看着一派正气,就是话说出来,恨得朱璃想抽他。

“桂儿如今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她家也有意给她寻找。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千万看好了桂儿。不管她家给她找了什么人,你都帮我搅黄了,等我回来,定然谢你。”

“人家好好的议亲,我给搅黄了?”朱璃气的直哆嗦,“我怎么搅黄?难不成我跑到兰家去,说桂儿已经属意于你了?别说人家信不信,你自己信么?”

李疏真没脸说自己信,但他不服,因此直着脖子跟朱璃吵。

“那你刚才又问我,要不要帮我看着桂儿?”

“我的意思是若是再有别人纠缠桂儿,我可以帮你看着些。”朱璃翻了个白眼儿,李疏平日脑袋聪明,怎么一碰见桂儿的事儿就糊涂了?

“那不用你。”李疏坐下喝茶,“别人不会看上桂儿的。”

“你信不信我告诉桂儿,说你看低她?”朱璃发觉李疏说的可能是句真话,她没得话反驳,便磨着牙,坐到了李疏对面。

“你,告诉就告诉。”李疏先心虚的弯了弯腰,而后又挺直腰背,“方正她也听不懂。”

本来还生气的朱璃让他气笑了,笑过后,又有些可怜的拍了拍李疏。

看上桂儿李疏也不容易,那桂儿在男女之事上就是根死木头,半点儿不开窍,能活活把人急死。

死木头现在坐在兰麝屋子里,看着她姐喝下一碗药汤,又看着瑞珠点上了两支解毒的线香。

“你说你,好好的弄那么多曼陀罗。”兰桂手托着下巴,嘴也撇了撇,“姐夫睡不好,你就让他找个大夫吃药呗,何苦你受这番罪。”

“你不懂。”兰麝用帕子擦了擦唇边药渍,从出事到现在,祖母和娘都没来问过自己。她今早才由桂儿陪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偏李作尘已经出门了,两个人又没碰见。

她怕李作尘会被兰老夫人、兰夫人训斥,问了瑞珠她们,都说姑爷回来吃完饭就睡了,并没有被叫过去,也没人过来申斥。

兰麝心里越发不安,祖母和娘多疼她她知道,现在不发作,那就是要等她好,一起算账。

不懂就不懂,这玩意儿懂了也没什么趣儿。

兰桂没所谓的摇了摇头,看她姐有些要睡的意思,便自己扶着人走到床边,又弯下腰去给她姐脱鞋。

兰家姐妹三人虽然都是天足,但兰蜜还未长成,只说兰麝兰桂这姐俩,脚大小是差不多的。以前兰桂在兰麝房里睡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男靴穿脱不易,经常拿她姐的绣鞋当便鞋穿。

这会儿给兰麝脱了鞋,她瞧着那绣鞋上的鸳鸯毛色鲜亮,就脱了自己的靴子,把脚塞进去看了看。

“喜欢?”兰麝虽然有些困,但一时还睡不着。她靠在软枕上,看着兰桂笑。

“喜欢让瑞珠给你做一双。”

“不要。”

兰桂不过是一时兴起,真让她穿她才不干呢!女儿家平日穿的那种绣鞋太精贵,刮了一点儿,或是落上些灰尘便不能看了,而且底薄,不如穿靴子舒服。

“姐。”反正李作尘也没在家,兰桂索性也脱了外面衣裳和鞋袜,躺到了兰麝身边、

许久没跟自己妹妹在一处睡,兰麝嘴角含笑,往里面挪了挪身子。

兰桂小心翼翼的贴过来,伸手摸了摸兰麝的肚子。

姐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说来说去的,便说到刚才那鞋上。

“我在街上瞧着那些女人的小脚,觉着她们真可怜。”兰桂撇了撇嘴,用手比划着给兰麝看,“也就只有我掌心这么大吧,尖尖的,走不了十几步,便要扶着什么歇歇。有钱人家能坐的起轿子还好,那自己走路的,便只好慢慢挪。姐,你说她们不疼么?”

“怎么会不疼?”兰麝是做过金莲生香散的,知道女人缠小脚的苦楚。

“那为什么不放开?”兰桂皱眉,她听朱璃说过,若是裹足半路放开,虽然不能全恢复但也比每日裹着舒服不少。

“男人喜欢。”兰麝叹了口气,若不是生在兰家,她们哪儿能自在讨论这个。

“男人有毛病啊?喜欢那畸形的?”

因为兰麝昨日没回来睡,李作尘心里一直慌着。兰夫人今早对他淡淡的,未曾疾言厉色,但也没多说什么。

越是如此,李作尘越是觉着刀悬在颈子上,不知何时回落下来。

他整个上午都谨慎小心的做着账,午饭时来了平日常找他买低价香的客人,他不敢再私卖那些原该赠送的香,便按照兰家旧例直接送了。

那人仿佛得了便宜,欢欢喜喜的走了。

兰夫人在二楼看的明白,却一言不发。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发落李作尘,在铺子里发落让那些伙计都看见李作尘日后就没脸了。

人心贪婪,但也非不可恕的过错,何况那曼陀罗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兰麝一心回护李作尘,现下惩戒他容易,怕只怕兰麝伤心动了胎气。兰夫人手握最后的底牌,只觉着大不了就提早用上不负了解了李作尘,现下还不打算翻脸。她要的是李作尘怕,只要这人怕了,便能乖顺些日子。

吃罢午饭后,兰夫人先回了兰家,她惦记家里的兰麝。

她一走,李作尘便觉着浑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他喝了盏茶,把账册拢了拢,打算按原来打算的,先把账面填补明白,便找了个借口,溜出铺子去了聂娘那里。

聂娘正在床下跟月影儿一起绣花,李作尘走近来的时候,月影儿急忙放下手里的伙计,窈窈窕窕,满面含笑的走过来请安。

“少爷回来的好巧?”月影儿冲李作尘笑了笑,“夫人正念叨呢。”

李作尘点点头,脱了披风交到月影儿手里。

月影儿赶着去挂好衣裳,又用玫瑰露浓浓的兑了盏香茶,端上来给李作尘喝。

那玫瑰露香气扑鼻,李作尘在兰家随着兰麝的口味,只用清淡的,现在冷丁喝这个,到觉着分外香甜。

月影儿又端了个带着炭盆的足踏过来,自己跪在地上给李作尘脱了靴子,把李作尘的脚放在足踏上,还在上面覆了层羊毛软毡。

“外面天寒,少爷一路走过来想必脚冷,先暖暖吧。”

李作尘只觉着在娘这里心里舒坦,他拿眼睛勾着月影儿,嘴角带笑的的跟聂娘扯了几句闲话。

聂娘问他兰麝可好些了,他没什么所谓的点了点头,也没细说。

“既然吃了药,想必无事。”聂娘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在她看来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兰家有钱,养出来的孩子也娇贵。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梦魇本也不算什么。

“就是矫情。”李作尘明知是曼陀罗的事儿,但心里只怕被兰家人发现,丝毫没有心疼兰麝的意思。

“她平日虽然还算懂事儿,但兰家教养的不好,所以日后还得慢慢调教。”李作尘微微叹了口气,他跟娘说要拿一些银子走。聂娘怕他有什么要紧的用处,赶忙让月影儿去开柜子。

这些银子,李作尘从未跟他娘细说过来处。聂娘以为是自己儿子省吃俭用得的,却不知她儿子根本就是在做贼。

“少爷。”月影儿把银子包好,交到李作尘手里。她心细,用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半旧包袱皮,还在银子上面放了些油纸包着的糕饼。

“您就这么提着,不会有人发现的。”

“好。”李作尘含笑点头,他刚才一直在留心月影儿,见月影儿走路如风摆柳,再看那裙下一对儿金莲不过掌心大小,穿着红绣鞋,又妖娆又柔弱,便心生爱怜。

在娘面前,李作尘没什么顾忌。何况兰麝怀孕到现在,他旷的久了,早生了不安分的心思。

当下他解了腰上的玉佩,直接扔给了月影儿。

月影儿岂有不明白的,她红着脸不敢捡落在脚前的玉佩,只拿眼睛溜着聂娘。

“今日既然有事,便早些回去吧。”聂娘低头喝茶,狠了狠心,终于下了决断。

“这几日你媳妇儿身子不好,你别总跑过来,等她好了,你再过来不迟。至于月影儿,今后也不必跟着莲花一起住,那偏房还空着,待会儿收拾收拾,便住进去,倒也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