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你娘,可有什么喜欢的?”
此番再次要与兰家人正面相对,又加上上次的事儿,所以李疏十分谨慎。
兰桂坐在他对面闲闲的剥着花生,听见李疏问自己,抬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十分不要脸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呸。”
兰桂瞪起眼睛,李疏十分无辜的指了指她身后。朱璃鬓发散乱的走进来,领口的扣子都没系,隐约间能看见几处红痕。
“你来了怎么不先去找我?跑李疏这儿做什么?”朱璃打着哈欠,嘴里满是玫瑰露的味儿。兰桂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才起床,没梳头也没换衣裳,只匆忙洗漱后就跑过来了。
“你还记得我是谁啊?”兰桂没好气的上手给朱璃扣扣子,“前几日我来找你吃了多少次闭门羹?”
“哎呀~”朱璃扯着兰桂的袖子撒娇,“我那不是应酬客人么?”
“呸。”兰桂把刚才朱璃啐她的那一口,实实在在的还了回去,“客人?王公子不是你知己么?还客人?”
“知己怎么不是客人?”朱璃眨巴着眼睛,强词夺理,“我收银子了。”
兰桂张口结舌没法反驳,李疏咬着舌尖忍笑,他现在可是不敢得罪兰桂的,不然后面的事便难办了。
懒得再与朱璃争辩,兰桂把剥好的花生仁推到朱璃面前,又把昨日偶遇李疏阿玫的事儿学了一遍,当然了,也说了李疏拜托他在自己娘面前引荐一下,和李疏当初闹得那个“乌龙。”
“你当时,不知道那些夫人们瞎传?没看出来桂儿她娘和她姐的意思?”朱璃不是兰桂,她不好骗,因此皱着眉头,问话直击要害。
“最开始真的不知道。”李疏打点精神仔细应对,“后来知道,我不就没去了么。”
“哦。”朱璃点了点头,这话,倒也说得通。
“我今早在我娘面前,说了你许多的好话。”兰桂扬起下巴看着李疏,“还拉着我姐一起帮你,你明日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我姐。”
“放心放心。”李疏拍着胸脯下保证,“我保证好好逢迎你娘,再说了,就我这一表人才的样子,你娘上次看见我可喜欢了呢。”
“上次桂儿娘,是本着看女婿的想法看你。”朱璃翻了个白眼儿,她后面还有一句但不能说,兰桂她娘准是觉着有这么好一位公子“眼瞎”看上兰桂不容易,因此才对李疏印象颇好。
“这次不同。”朱璃手托下巴,认认真真的对李疏说,“即便桂儿帮你说清了上次的事儿,但她娘能不能在心里过去还不一定,所以明日,你怕是要被骂。”
“骂就骂。”李疏摆了摆手,“那是长辈,对吧,骂我我就听着。”
“娘。”李作尘觉着兰夫人今日总是若有所思,刚才他报账的时候,兰夫人一言不发,吓的他出了满身冷汗,还以为自己做假账的事儿被兰夫人发现了呢。
“哦。”兰夫人才回过身来,她记得刚才李作尘是在报账,于是冲着李作尘笑了笑。
“送东西这账不必报了,库房里每日进出都有数儿,你只要跟他们对上就行。”
“是。”李作尘心中窃喜,如此一来,日后他便更方便做手脚。
“三郎。”兰夫人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饮茶。
“你娘那边儿还是没什么消息,我想着,你不如找机会回一次李家,试探试探。”
李作尘不知道兰夫人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娘的事儿,但如此也好,他近日白天忙铺子忙赚钱,晚上回家哄兰麝,还整日惦记着京城来信,想起他娘的时候,确实不多。
现在兰夫人提出来了,李作尘也觉着这是个办法。
“那,我下午过去一趟?”李作尘觉着下午铺子里没事儿,但兰夫人摇了摇头。
“贸然过去不好,还是下午先让人送帖子过去,明日你带着麝儿一起正式登门拜望你父亲和和你大娘,方才不失礼数。”
李作尘点头,自己找笔研墨去写帖子。兰夫人慢慢喝了半盏茶,勾起单边唇角笑了笑。她说铺子里的帖子不好,让李作尘去街上另外买些贵气的。等李作尘出门后,她又借口自己要吃松仁糖,打发走了玉枝。
“金枝。”
“在。”
“明日找个理由,把玉枝留在府里。”
“是。”
“长留你带这么?”
“回夫人的话,金枝自带上长留起,便从未摘过。”
“好孩子。”
兰夫人拍了拍金枝的手背,她算了下日子,觉着也该到给长留换新的时候。自从兰老爷去了后,家里不用不负,因此只余下两三块,长留倒是备着不少。
“明日迎客,换和田青玉山子香炉,告诉王千曾顺等一干伙计,我不找,谁也不许上楼。有客人来谈生意,不论生客熟客,一律不见,就说我身子不好,改日再约。”
金枝微微眯了眯眼睛,把兰夫人的吩咐一一记了下来。她心里明白,夫人明日,是要用不负。
李作尘这次回李府,是带了些显摆的意思。
他拿着银子上街,找了家卖宣纸名帖的铺子,进门就让伙计捡贵气的拿,连选了十几种,最后选了个撒真金的。
“这位客官。”老板拱手赔笑,想趁势再做些生意,“您选的这帖子好,不如在小店里再选块印章料子,小店有好师傅,您选好了,马上就能刻。”
李作尘想起那位娘娘的“入云”二字,又想起自己那位贵人用的“肃”字。他点点头,拿过老板捧上的纸笔,略一琢磨,写了个篆字的“尘”。
老板见他只写了一个字,便以为他是要刻个闲章。寻常人刻名章会用好一些的料子,闲章则随意的多。因此老板没拿名贵章料,只选了些中档的放在托盘里,捧来让李作尘挑选。
若是在以往还在李家,或者是刚到兰家,再不然,哪怕是认识那位京中贵人之前,这些料子,李作尘也还是能看见眼里的。但现在他皱着眉头,用指头在盘子里拨弄了两下,便冷下脸。
老板观其言行,知道这是不满意,但又不知道是觉着贵还是觉着便宜,便陪着笑脸,冲李作尘拱了拱手。
“小店里的料子多,伙计匆忙中随意选了些,难怪客官不喜。不知客官喜欢什么料子,我好下去寻找。”
金的,太俗。银的,过贱,且有商贾人家身上的铜臭气。寻常的石料也不过是些鸡血玉荔枝冻一类的东西。李作尘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他起初想用沉水香或者紫檀,但又怕李家人笑他嫁入兰家后,用的都是香。思前想后,李作尘终于开了口,他让老板找个少有人用的过来,说自己要先看看再做决定。
“好。”老板心里不屑,但面上依然笑着。他已经知道这人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约莫是穷人乍富,口袋里有银子但没品味,所以才这么多事儿。
在库房里选了块儿煤晶石,又选了块儿刻着狮子的半成品印纽。老板命伙计换了个大红雕漆的托盘,在托盘上先铺好上等丝绸,然后把那两块儿章料放在精雕细刻的紫檀木盒子里,再放于托盘上,这才仔仔细细的捧出来,给李作尘看。
李作尘不认识煤晶石,象牙也是第一次见。但看老板这般隆重,便知道这是好东西。他不先急着问价,而是把木盒拿到面前,细细观看。
老板站在他身侧冷眼旁观,心里已经把这两块儿章料加了两成的价格。
“就这块儿吧。”李作尘最终选了那象牙的,他喜欢那上面雕着的狮子,觉着威风凛凛,十分像自己。
“客官眼毒,选了小店的镇店之宝。”老板陪着笑脸,认准了这李作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决定想法子多赚些银钱。
“这一块儿,价格方面倒是还好,只是这象牙料子太名贵,小店普通师傅是万万不敢上手的,需得请老师傅来,所以这手工银子,就……”
“要多少只管说话。”李作尘摸出荷包,从里面掏出两块儿花生豆大的一块儿金子,“这些若不够,我还有。”
“够了够了。”老板收了金子,先吩咐伙计给李作尘上好茶,又请李作尘稍等片刻,然后美滋滋的捧着那盒子下去找人雕刻。
“这是块儿皮料啊,时间久要裂的。”后面的师傅皱了皱眉,象牙也是分等级的,今儿是什么客人这么不长眼,选了这个?铺子里没好的了么?
“你只管雕。”老板撇了撇嘴,“好物件儿也得靠养,裂那得是几年后的事儿,到时候他就是来找我,我也得说是他不会伺候。”
师傅点点头,按着李作尘写下的那个字认真雕刻。他本来还想问问这位客人为什么选了个尘字,但一想这人连象牙芯料和皮料都不分,料想也是个没见识的主儿,因此懒得多话,飞快的刻完后,用衣襟擦了擦,就丢给了老板。
老板拿着印章出去给李作尘看,半盏茶后回来,扔给师傅一块儿碎银子。
“啊?”师傅楞了楞。
“人家给你的赏钱。”老板摇头笑了笑,“我才知道这一位是谁,原来就是那嫁入兰家做上门女婿的李家三公子,李作尘。”
“哦哦哦。”师傅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会要个‘尘’字。”
“人家现在有钱,日子过得好。刚才买名帖要撒真金的,买章子也挑贵的要。”老板连连摇头,“听说他当初在李家的时候,没少被大夫人磋磨,现在也算是翻了身。我刚才瞧着他身上穿戴的都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他娘是不是还在府里受苦。”
“应该不会了吧。”师傅揣好银子继续干活儿,“他自己日子过得这般好,怎么不管他娘?八成早接出来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