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痛苦，并非是常人能承受。唐子烟已经感受过这种蚀骨的仇恨，那是一种非报复不能解决的仇恨，那是会伴随人一生，即便是所有的仇恨都报完了，也不能安心的痛。
她不愿意让华珍承受，更不愿意让他知道，他心里最最亲爱的女人，已经被那个杨少安给强占了。
一直以来，梁京四大商家都相安无事，只是因为唐子烟所以其中三家才有了密切的关系，但现在看来……
“唐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我？是不是？”华珍看到唐子烟态度突然一变，自然不信唐子烟占卜不出来，也不相信，素素之死没有别的原因。
“华大夫，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愿意让我学习针灸，我就学，不愿意的话，你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唐府吧。我们之间的缘分就这么多。”唐子烟冷冷起身，看着华珍一脸迷惑的样子，目光转到了窗外。现在她心里还担忧着宿墨的下落，而且梁子婿那边现在孤立无援，这次出征，怕是不能一帆风顺。
听到身后无声，正要转身，突然华珍双膝跪地，含泪道，“我来求唐小姐，是三思过的。本来决定要等素素的忌日时来，恰好唐小姐让小梅子姑娘请我出诊，这也是一个机会。如果唐小姐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华珍，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错人了。”
“如果素素能活，我用性命交换都可以，只是跪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跪的是天命。唐小姐你身怀占卜绝技，自然与医道相同，有自己的使命。如果你不能行善，那这种占卜术到最后也不过是一种逆天的行为，会遭天谴……”华珍一语中地，唐子烟惊的差一点心都跳出来，他这话像是一道偈语，让她心惊胆战。
唐子烟怔怔地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华珍，看到他并不是有意要刺痛自己，而是为了得到自己内心里想要的答案，唐子烟并不怪他。
“华珍，你听着。素素并不是因为你的汤药死的，她是被人欺侮，想不开自尽的。她以为，死在你的怀里，是对你最好的报答，也是最好的解脱。她没有想到你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会知道这个真相。”唐子烟一口气说完，说的时候，内心早就提起来了，她知道对于一个珍爱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
华珍的脸霎时有如霜打，那惨白的背后，是他满是疑惑的目光，“是谁？到底是谁？”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语气一转，“是不是杨少安，是不是他？”
“既然你都能猜到，我也就不瞒你了。杨少安表面看着是要成全你和素素，其实是因为素素不喜欢他，所以他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后来有一次，乘你不在的时候，他去了素素的房间，然后发生了不堪的一幕。素素想不开，但又怕私下寻死，你会难过。所以，她染疾后，就一直由你来调理。一来因为心绪不平，二来是因为她一心寻死。所以病症越来越重，最后她饮毒自尽，造成一种病重亡，不医而去。”唐子烟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十分低沉，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华珍，更不知道，杨家这位长公子原来还有这样的郎当脾性，十在是叫人作呕。
“我要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华珍激动地起身，连药箱也顾不上拿，就要往门外冲去。他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这在一个大夫身上是很难见到的表情，唐子烟心里微微一揪，沉声道，“站住。”
“唐小姐，这样的禽兽，就该一刀将他杀了，好让素素在天之灵安息。我从来不知道，素素的心里藏着这样的痛苦，该死的杨少安，他真该死。”华珍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窗棂上，发出一阵巨响，门外的小梅子听到了，轻声问，“大小姐，没事吧。”
“没事，你沏壶茶来！”唐子烟说完，走至华珍的身边拍了拍华珍的肩膀，“你是医生，如果杀人了，你会负疚一生。况且杀人偿命，你难道要辜负素素的心愿，一心寻死啊？”
“唐小姐，素素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会很孤单……”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看到华珍脸上扭曲的痛苦，那种痛苦非常人能理解，而唐子烟却恰恰看得懂，那是一种绝望，是一种凄楚，是一种失去爱人后孤单失群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华珍不愿意出诊的原因，而非是高傲，也非是冷清。
这时候小梅子在门外敲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唐子烟和华珍都站在当地，也没问什么，只是放下茶匆匆出去了。
不论是伶云还是小梅子，她们都十分懂得自己该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让人操心。
唐子烟亲自替华珍沏了茶，“坐，我们谈谈这件事情……”
“唐小姐，你觉得我还能坐在这里喝茶吗？我这一刻，恨不能用一把火烧了杨府，将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烧成灰。”华珍握紧拳头，根本没有喝茶的意思，同时，他看着唐子烟的目光里也充满了熊熊的仇恨，仿佛随时要把他们给烧成灰烬。
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情景是何等的熟悉。在唐子烟重生初始，她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恨不能出手就将那些害死她和子安的人都杀了，好报仇雪恨，但是后来慢慢就不这么想了。许多的事情千丝万缕都联系在一起，若是太急，反而坏事。
“华珍，素素离开之后，杨家有没有什么新的举动？”
“素素离开后，素素的爹很快也被杨府调到了外地经营店铺，素素的府上只留下几位夫人，后来素素的爹在一次意外中亡故，素素的家就这样没了。现在祭奠素素的人只有我，杨府的人竟然不闻不问。”华珍越说越气，想到素素死的这样的悲惨，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唐子烟点点头，递一杯茶水给华珍，自己悠悠端起一杯，看着窗外的已经葱绿的凤尾竹，“杨家是四大商家之一，管理商铺自然有其的办法。杨素素的爹被调往外地，自然是因为他爹爹管理铺子有方，你想，这样的能力最会触及到谁的利益？”
“杨少安？”华珍惊呼一声，如果不是唐子烟这样的分析，他永远不会想到这一点上，更不会想到素素之死还会牵连出这么多的事情。
唐子烟默默点头，喝了一杯茶缓缓道，“杨少安一心想要当家，但是有杨素素的爹在他的能力就得不到施展，这样的话，杨少安自然会想方设法杀人灭口。他原本是想与素素结婚，这样就是强强连手，可是恰恰素素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惨剧。只是因为杨家家大业大，况且杨少安现在只手遮天，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而素素之死，也恰好遮盖了这一点阴谋，才让这件事情整整隐藏了八年。”
两人说到这里，一时沉默，华珍的心情也渐渐稳定下来了，他看看唐子烟，“不知道唐小姐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报了素素这个仇……”
“报仇之事，只要等合适的时机，不仅可以报仇，还可以帮素素拿回他们本来应该有的东西。或许，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但你记得，你心爱的人一定希望你在尘世过的更好，而非是与她一同共赴黄泉。人一死，万物皆空，都没有了意义，华珍，你明白了吗？”唐子烟说完，从桌上拿起针灸的书，推给华珍，“复仇之事，我一定会帮你寻找时机，你不可太过心急，做好你该做的。现在，你可以教我怎么针灸了吧！”
华珍的心情虽然还不算是平稳，但比初时已经好了许多，他拿起那本秘籍翻开第一页，针灸取毒。
“唐大小姐，你聪慧过人，想必过目不忘。针灸取毒并不算太难，重在于一个快，准，狠。为什么说狠呢，因为心软之人大多都行不了医，你明白我的意思。”华珍说完，抬眼看唐子烟，见唐子烟并不蹙眉，就知道她一定听得懂他的意思。
“请华大夫继续往下说。”唐子烟点了点偷，然后看到华珍执起一根银行，照自己的手臂就刺了一下去，唐子烟刚要惊呼，就看到华珍十分从容地又将针从胳膊上拔下来了，所扎过的地方没有半点痕迹，“这叫快针，针刺穴位，来的快去的也快。只适合短期病症，但是针灸的功效是相同的。”、
说完，从布包里又取出一根粗针来，“伶云姑娘中毒太深，所聚之毒又在腹部，所以需用这样的粗的针来行针，行针时，切记要快，拔出时也要快。最后要用一个火罐，将腹内毒引出来，前后三次就可以拔完了。”华珍说完，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将布包缓缓收好，放到了唐子烟的面前，收拾好医箱后就说，“唐小姐，今天的事情十分感谢，虽然不能现在就去报仇，但我的心里不似以前那么内疚，也不会再自责下去，而要替素素报了这个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