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祭祀的日子,无疑是梁京最大的一个节日。
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整个梁京都因为这个节日而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带家人,孩子一起来到了海边祭祀。
有条件地就乘船,没有船的就在岸边。整个梁京的海岸线上,都被人挤满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天挤到海边。
唐家船行的小货船也出海了,虽然可以补缺,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大船,感觉比往年少了许多的热闹。
唐耀站在岸边,哀叹一声,连出海的心思也没有了。回头看到唐子烟穿着一件青紫长裙站在那里,更加摇头叹息,“往年哪里有那些小船行的事情,我们唐府的船就能铺满一个海面。因为船行着火,损失惨重,现在我们竟然只能出这么几艘小船,让人笑话。”
“爹,别人说什么,我们管不着。现在既然修好了几艘小船,我们唐府也该去祭祀。一会皇上来了,看到我们还在祭祀,也没有理由再责罪。船行着火,本就是一场意外。如今唐永已经去了,别的公子哥也受到了教训,没有人再敢来海滩放烟火了,这也是我们唐家的劫数,爹爹放心,我们唐家不会有事的。”唐子烟说完,望了一眼淼淼大海,看到熙国的船从另一端疾速驶来,为首站着皇上,身后是各位皇子,还有宿墨和肖国公主流月。四公主则穿着一身华美孔雀缕衣,着在船侧眺望,海风微拂,她的神色也傲慢如一只正在求偶的孔雀。
看到船从眼前划过,唐耀再次叹息,唐子烟心里明白,唐耀在叹息这份荣耀。
在往年,皇上乘坐唐家的大船,所有的荣耀都归唐府,可是现在唐府不仅背着皇上的圣旨,还有梁京百姓的嘲骂。
可是他哪里知道,如果唐府不遭此劫难,皇上恐怕早就灭了唐府。
如果唐府不是因此低调,要惹几家人的嫉妒?白府和方府早就对唐家有了成见,现今又加了一个刘家,一旦连手,恐怕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这时唐耀走到一艘小船前,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走了上去。
唐子烟和唐子安,还有唐府几位家丁也随后上船,白管家则是嘱咐唐家的几个家丁端着祭祀用品一一上船。
此时海风微拂,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只有几只海鸥划过,像是黑色的流星。
唐子烟站在唐耀一侧,本还在等唐文远和唐俊的到来,可是唐耀见他们祭祀都如此怠慢,生气地对白管家吩咐,“开船,不等他们了。如果他们来了,愿意祭祀就再找一艘船来,不愿意随他们去,老夫人问起来,就说他们不守时辰,等不及。”
唐子烟并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这些日子,唐耀心中的辛苦她能理解几分。
至于唐文远在这个时候闯门要人参,大吵要粮食,大概真的是寒了唐耀的心。正这时,忽见打着方家旗子的一艘船超过了唐家的货船,等唐耀和唐子烟看到的时候,只见唐子琴与方以轩并肩站在船头,神色傲慢,仿若皇族。
“老爷,是二小姐!”白管家及时提醒了唐耀,这时候唐耀才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她早就不认识唐府的门朝哪里开了。到是和白家走的挺近,我看,以后她也可以姓白,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唐耀说这话的时候,唐子烟心里却万般感慨,也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唐耀把视如珍宝的唐子琴就看作了多余,由此可见,这人世许多东西都亦真亦假,并非亲情不浓厚,只是人心太善变。
“他们方家哪里来的船呢?”张勇在一旁小声提醒,这时候唐子烟和唐耀才意识到,方家的船不仅是挂了方家的旗,而且,还有方家的船徽,是一头狼。
唐子烟认得那头狼的标志,那是方以轩为了自己的野心特意让画家画的标质。从那头狰狞的狼头上就能看出方以轩的狼子野心。
难道,方家买了船?那艘船虽然不及唐府的船大,可是足以远航应付风暴,这么说来,方家是要自己做船运了。
唐耀心急如焚,看着唐子烟,眉头皱的老深,脸上的表情似乎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的漆黑。
“烟儿,如果梁京所有人都有了船只,那我们唐府岂不是要被架空?到时候,我们唐府的船行恐怕真的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唐耀大叫,心痛的都快要捶首顿足,这让唐子烟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急不慌。
“爹,不必想那么多,他们虽然有船,但是只有唐家船行是经历风雨保存下来的,一时半会,别人想要取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方家做的是丝帛生意,如果他们搞船运,就意味着还需要更多人手,这样的成本不是方家可以承担的,爹爹不必过虑。”唐子烟说的时候,听到岸上有人嘈杂大嚷,唐子烟和唐耀同时看过去,只看到唐文远正站在岸上正在跳脚,“这是什么道理,不过是晚到了一会,宝珠怀有身孕不能太急,所以才晚了的。往常晚了,也没见你们这么急着下海啊,今年又没有皇上催促,怎么就这么急。难道我就不是唐府的人了吗?”
唐文远大喊大叫立刻引起来了围观,所有的人都看着这场笑话,可是唐文远似乎不觉得这是丢人,到显出自己的威风来,越嚷越凶,最后干脆手舞足蹈,还大声哭诉他们二门吃不饱穿不暖,连怀孕的妾室都养不活。
“这位唐大爷向来抠门,可是从来没想过他抠成这样!”有人低声议论,虽然声音不大,可是顺风却能飘到还未走远的船上,唐耀听了脸色铁青。
昨天,唐子烟给了唐文远一支人参的事情他却只言不提,只说唐耀怎么扣他们二门的银子,怎么不让他们好活。
宝珠挺着大肚子十分配合地低声啜泣,仿佛她嫁到唐府受了万般的委屈。可她本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子,这会过的已经是天上的生活,唐子烟摇了摇头。
“白管家,找人把他们给我送回府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真是败类,败类!”唐耀一直隐忍,是因为有老夫人的原因,可是这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白管家听了吩咐,转身要上小船,听到唐子烟说,“慢,让他闹去。”
“子烟,这实在是丢唐府的人,他做的那些事情,难不成还要摆开让人所有人都瞧瞧?”唐耀咬牙怒道,可是唐子烟心里明白,他只是在怒唐文远的不争,怒这同门生的兄弟,却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子,怒他的好吃懒坐,却还从来不省心。
唐子烟十分从容地说,“爹,世人自有眼睛,你做的怎么样,二 叔怎么样,人们都是知道的。你这么强行拉他回去,到显的你真的太小气,太心急想堵二叔的嘴。不如您 大大方方派个船去,看他上不上海,如果不上,就让他回去。做给人看,就要做的比他狠,比他美,让人们知道爹爹那是那个供济唐府一家人吃穿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管的闲人。”
“你是说客客气气的?不要用强硬手段?”唐耀十分惊讶地看着唐子烟,不明白,她小小年纪,心里怎么到有这种做事做人的精道手段,而且,懂得以柔治刚。
唐子烟迎着风,望着远远的海面,仿佛自己的心里可以吹到那层微风。
“好,就按你说的办。白管家,你去,用那条货船接着唐文远,他若来,就让他来,若不来,就客客气气送他回府。如果他还闹,就由他去,给他搬张椅子坐着说!”唐耀果然是唐耀,经唐子烟这么一说就明白其中道理,而且还做出更大 度的样子来。
唐子烟微微一笑,回头对唐耀露出一个赞赏的笑意,看来,她这个爹并不是只重利。这些年来,唐家船行有所发展,也离不开他的这种聪慧,一个人总是有缺点也有优点。
再加上之前,唐耀晚上还替唐子烟留过汤,此时,唐子烟心里更觉得父女之间,已经不像之前的那样的淡漠。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子烟。你娘亲在世的时候,就说你非常人,可是爹爹觉得,女子嫁人就是别人的人了,很难再为唐府做些什么。而子安,体弱多病,性格柔弱,所以……”唐耀自责地低头,手握在船栏上微微发抖,似在为过去的事情悔恨,又似觉得,当初因为自己的错误,害的唐子烟和唐子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唐子安听到这里,已经长到唐子烟肩膀的他眼眶突然红了。这一年来,如果不是姐姐细心照顾,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还能看到现在的风景。
祭祀,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由激动的心情渐渐变成了一种信念,他一定要和姐姐一样强大,永远保护自己和姐姐。
听到唐耀这样说的时候,唐子安心里有过一阵暖流,爹爹终于承认了他的存在。这是他长这么大来,听到最温暖的一句话。
这和姐姐的关心不同,这是来自那个从来都不看好他的爹爹的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