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太子的婚礼如此隆重。
刘秀与阴丽华给足了冯彰面子,不时有宫里的内侍官往来冯府,成箱成箱的各种礼品、珠宝,已经整个冯府的大厅堆满,往来的内饰官们不是宣读皇上的圣旨便是皇后的懿旨,冯彰带领重家丁一次次的领旨谢恩,只有冯漓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幕,仿佛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
刘庄握着那份竹简,在那份竹简上,有自己亲手为冯漓所作的诗词,想着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样晴朗的笑声与淡雅的背影,刘庄扬着嘴角,微挑剑眉,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谜一样的光芒。看着主子这样好的心情,一边站着的郑喜都不禁喜上眉梢,时不时吩咐着进进出出的内饰官们:“哎,你们可慢着点,这可是贡品呢!”
“哎,你干什么呢?那个能放那呢么?下去吧,摆这我来!”“呦!轻着点!这是陛下赏赐的西域贡品!”
好不容易,整个温饬殿都已经打置的差不离,郑喜嬉笑着走到刘庄跟前,笑眯眯的问:“主子,您看看这样摆置您可还满意?如若不满意,奴才立马给您重新归置!”
刘庄扬着嘴角,欣赏整个温饬殿,这些不是珍奇便是宝贝的物品将原本就已金碧辉煌的温饬殿映衬的更为华贵。
刘庄仔细看过,对郑喜精心的布置甚是满意,笑着点点头。
看到主子这般满意,郑喜稍微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上前道:“殿下,再过几日便是您大婚的日子,这几日殿下就无需操心这些琐碎的小事了,全部交由奴才打理吧。”
对这样的奴才,刘庄自然是再放心不过,于是点点头,便独自出了温饬殿。
懒懒的泛着缕缕红光的夕阳,将整个温饬殿映照的更美了,整个宫殿此时都如同蒙上了一层红纱,似娇羞的新嫁娘一般羞红了的脸。
刘庄满意的笑了笑,是啊,再过几日,那个他心仪已久的女子便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成为温饬殿的女主人。
转眼,一月已过,再有一日,便是冯漓正式入宫的日子。
这一个月,对冯漓来说,却是自己生命中最煎熬的日子,看到宫里内侍官送来的异常华美的吉服,还有真金大早的凤冠,这些无不刺痛着冯漓伤痕累累的心,她多想,也是这样,穿上红色的嫁衣,嫁给他,从此与他携手,哪怕天涯海角……
问缕上前,轻声道:“小姐,是时候试吉服了……”
这些日子以来,大部分时间,冯漓都莫不作声,静静的坐在屋子的一角,或是门外,看着不远处的梨花林发呆,每每上前想劝慰时,都会看到冯漓那双黯然的眸子中,都会隐隐含着泪,问缕已然猜出了七八分,便选择沉默退下,不再作声。只是明日便要大婚,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应该试试衣服,因此这才硬着头皮悄声问起。
坐在铜镜前的冯漓闻言,点点头,起身。好一身华美的嫁衣,金丝线手工缝制的凤凰栩栩如生,红色如火的嫁衣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喻意能够为新娘带来多子多福,裙摆处绣出的百子百福花样使整件嫁衣熠熠生辉;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全部是金线手工织好的金丝缀,镶嵌着颗颗珍珠,行走时簌簌有声。问缕将冯漓那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为她带上精致**的凤冠,发髻两侧各有垂下的珍珠珊瑚流苏,发髻中则为她插上了一朵洁白的真丝百合花,再配以翠玉粉晶的吊坠耳环,冯漓如仙女下凡一般让问缕整个人都看呆了。问缕开心边帮冯漓整理衣服,一边不住的赞叹。
站在梨花苑外的冯彰,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女儿一身华美的嫁衣下却是那样的安静与沉默,竟然落寞的生凉。这样的一天本来是自己最盼望的,如今,却成了自己最怕见到的场面。悄然推开房门,问缕回头一看是老爷,很有眼色的退出门去。
“女儿……”冯彰忍不住的哽咽。冯漓听闻是父亲的声音,转过身。这些日子冯彰一直怕见到女儿,因为内心的愧疚,也因为怕见到女儿时,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父亲!”冯漓扯了扯嘴角,淡然一笑。
但是作为父亲的冯彰,怎的看不出那样的笑容中包含着苦涩与失落?!冯彰别转过身,不忍直视。冯漓低垂着眼帘,向冯彰跪了下去。见到这样的场面,冯彰止不住的老泪纵横。
“父亲,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身边照顾您……”话还没说完,冯漓已是幽咽,一滴滴泪珠落下,落在了红色的裙摆上,如一朵朵花一般绽放开来……
“女儿!”冯彰哽咽着,哆嗦着扶起冯漓。“父亲……对不起你……如今,为父只希望你……日后在宫中能保得自己平安,这便是父亲所有的愿望……”
看着一把年纪,为自己的幸福与平安操碎了心的父亲,冯漓禁不住的扑进了父亲的怀抱,泪如雨下。
冯彰抱紧了女儿,也许这辈子,自己是最后一次能够这样拥着女儿了,就让他紧紧抱着女儿吧,就如同小时候一样,抱着不肯撒手的小冯漓,抱着爱哭爱撒娇的她……
皇家盛大的婚礼即将来临。天还没亮,就有内侍官急急忙忙赶往冯府。
一行人行色匆匆、谨慎小心,生怕哪里出一点差错。整个冯府一夜未眠,下人们一边兴奋的为主子做着各种精心的准备,也盼望着一睹皇家婚礼的风采。问缕与宫里礼部女官一同,为冯漓上妆,换装。等吉时一到,侍女们便将凤冠为冯漓佩戴整齐,蒙上红盖头,等皇宫最后来的旨意。
终于,宫里最后一道旨意传来。冯彰看着盛装的女儿,忍住眼中的泪水,最终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冯漓最后跪倒在冯彰脚下,对着父亲行了大礼,便起身登上车辇。目送着冯漓离开,直到那浩浩荡荡的一干人消失在尽头……
洛阳城的街道,因为太子大婚而装饰的美丽至极,所有的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唯独车辇中的冯漓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内心云淡风轻,暗星残月,独留一世心伤……
人群中,班固散乱着头发,一路沿着迎亲的车马追赶,只为再看一眼她,再看一眼那个渐行渐远,将要缱绻他人的倩影……
班固最终跟到了宫门外,看着又厚又重的宫门开启,迎进大汉朝的太子妃,随后重重的关闭。从此,几世繁华美如卷,最终抵不过一个逝水流年。
这样的一晚,一堵高高的城墙,从此便将冯漓与班固隔绝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班固坐在府中门口的长廊上,一坛一坛已经空了的酒坛横七竖八的堆在自己身旁。班固不时的冷笑着,醉醺醺的在那堆空坛子中找着酒,随手掕起一坛便灌下去。
耿异悄然走至班固身旁,班固微微睥睨了耿异一眼,随手抓起一坛酒,递给耿异,“兄弟……来!喝酒!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喝!”
耿异并无言语,接过酒坛,一饮而下,拍拍班固的肩膀,苦笑一声,幽幽道:“曾几何时,我耿异也曾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只不过,她还活着,多少都能让兄弟的心里还有个牵挂,只是我……”
耿异摇摇头,将手中空了的酒坛扔到一旁,遂坐在耿异身边,拿起酒坛狂饮。
班固醉醺醺的上句不接下句的说道:“还是耿兄懂我……今日我们……我们不醉不归……”说罢,班固将一坛坛空酒坛全部踢走,抓起一坛满的便一饮而下,边喝边狂笑着,口中碎碎念着:“邀月共饮,只此一生……邀月共饮,只此一生啊……”念叨着念叨着,两行眼泪却俨然倾泻而出……
班固看着如此如霜的月色,这样美丽的一个月夜,她现在应该在皇宫中,她是不是也会对着红烛想起自己,想起他们曾经的一切……
温饬殿中,烛影摇红,风舞幔帐,乱了流年。
刘庄微醺归来,看到不远处红色喜床上坐着的新娘,心潮澎湃。慢慢的走近,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将红色盖头揭开,红烛下那张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脸庞早已让刘庄心动不已,刘庄深黑的眸子里闪着的有霸气,有疯狂执着的爱,也有不可言及的欲望。这样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曾是自己多少个夜晚梦见过的,如今她终于只属于了自己。
残殇酒凉,月色如霜。远处长廊上挂着的点点星火一闪一闪,将夜色衬托的更加静谧。晓风起,恍若从前;花雨落,忆往事,凝是昨天。终是三生情殇,流沙而逝。一曲月色未央,几许寒风透窗;九月的一阵夜风拂过,花语莲莲,怎奈怜惜群芳黯绽,只添几缕神伤……这样的漫漫一夜,碎了她与他的梦,也碎了那一场他们还未来的炫目的繁华……何止她一人无眠,那堵红墙外,还有一人,暗自神伤,不曾彻眠。
秋日里的阳光从不吝啬。
班固斜着靠在墙边昏昏睡去,横着醉倒过去的耿异被不远处树上的鸟叫声吵醒,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已昏睡过去的班固,耿异叹口气,摇摇头,班固今日所经历的,自己曾经都经历过,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天若有情天亦老,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耿异缓缓起身,看看醉的不省人事的班固,心内感概,他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时间吧,只等荏苒岁月覆盖住过往,期待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刘庄将燕述留在了自己身边,被他那日与匈奴壮汉决斗的英雄豪气所折服,欣赏燕述的义气与忧国忧民的气魄,在郑喜探清他的一切底细后,直接将他调进了承光殿。
新婚后的刘庄意气风发,走进承光殿。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燕述早已候在承光殿,将殿内之事打理妥当。
刘庄看到书案上归置的整整齐齐的奏折,随之转身道:“劳烦燕公子了。日后你就要在承光殿中履职了。以后承光殿的安保就由燕公子代劳。”
“诺!微臣谨遵殿下旨意!微臣必定誓死保护殿下周全!”
刘庄点头道:“恩,起来吧。你先下去,熟悉一下整个承光殿,本太子有事自然会随时吩咐你。”
“微臣领命!”燕述在转身的一刹那,轻挑剑眉,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
不枉寇损花费一番心思,不仅将燕述送到了太子身边,还得以近身服侍,能得到太子的青睐,燕述自然是无比高兴,寇损也是欣慰不已。这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又离成功近了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