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愿意回到家里,干干净净地好好休息一场,什么也不管,只无忧无虑地躺着。
可惜关芙罢工之后,丈夫和女儿都失去了享受家务成果的日子。
她看的出来,这两个人是逼着委托者心软,逼着委托者主动重新把家务拿起来。
不过这种美事是不可能发生了。
又过了一个月,丈夫和女儿没有办法了。
虽然各自管着自己的衣服床单被套等因为不清洗自己不能出门但是家里公共区域没有人打扫,已经落满了尘土。
地板上都是脚印,还有长时间不清扫形成的污渍。
住不下去了,再住下去就要得病了。
他们两个碰了个头,彼此相对,面面相觑。
丈夫先说话:“以后咱们俩打扫吧,我看,你妈是彻底撒手不管了。”
他望了一眼委托者的卧室,她自己倒是收拾的挺干净,屋里简直和外头是两个天地。
他心里挺恨得慌,觉得关芙所作所为都是对他的挑衅。
然而这位现在每天早上都不见踪影,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副忙的要命的模样,丈夫也抓不到她。
又不能真离婚,女儿都这么大了,离了婚叫女儿怎么嫁人?
只有一个孩子,他也不舍得影响孩子的前程,只好忍气吞声。
女儿默默点了点头。
丈夫看了看女儿,这么大的人了,饭做得那么难吃,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两句:“以后学学做饭,打扫卫生可以不用学,但是饭做得那么难吃,你嫁了人肯怎么生活。婆家会很不满意的。”
女儿一听这个就不高兴,她也不说自己本来就不想结婚,开口道:“做饭谁不会啊,我就是做的不好吃,谁嫌难吃谁自己做。”还是有意讽刺了一下他爸爸。
不过丈夫完全没听出来,苦口婆心:“到时候你们两口子总不能总吃外头买的吧,不干净。虽然现在时代变化了,但是终究你还是个女孩子,能赚钱也不意味着就能不服管了,像你妈似的,要不是因为你,我能饶她?她连家务都不打理,我早跟她散伙了。”
女儿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我嫁人了也不可能整天做家务吧。”
丈夫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这时候跟我们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洗衣机都没有,衣服都是自己用手洗,也舍不得用热水。但现在,你看社会发展的多么迅速,有洗衣机,有洗碗机,有扫地机器人……”
女儿补充道:“现在做饭都有自动的锅了。”
两个人说完,突然一静。
半晌,女儿说:“不然,咱们去买个扫地机器人?”
丈夫站了起来:“走。”
关芙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窗明几净,没有一丝灰尘。
她摸了摸鞋柜,上头擦得一尘不染。
她暗道,这是叫家政来打扫了。
行,这也是个办法。
过了一会儿,女儿神神秘秘地进了屋:“妈妈,你看看咱们家买了什么东西?”
关芙站起来:“买了什么?”
她跟着女儿看见了厨房里的洗碗机和有现成菜谱的自动炒菜锅。
委托者的第一念头是:真占地方。
第二念头是:花了不少钱吧?这东西管用吗?
然后关芙挥手把这些念头扫掉:“挺好,不错,以后用起来方便多了。”
她摸了一把厨房的台面,打扫的也很干净:“请人来打扫过了?”
女儿笑了笑:“我们两个实在是打扫不好。”
这话她相信,不会打扫卫生的人,想干也干不好,还是请专业的来更快。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完了就要回屋了,女儿叫住她了:“妈妈,以后我和爸爸分担家务。我们分配了一个时间表。”
关芙看了看她:“挺好。不过我就不参与了,前三十年都是我做的。后面你们做吧。”
女儿点了点头:“好。”
关芙回到屋里铺开书就笑了。
早就能解决的事,却一直到拖到现在。
这是看实在没办法了,两个人才准备用双手为自己的家出一份力了。
总的来说,还是不花钱又不抗议的人母亲和妻子太好用。
一旦她变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也就有了。
这时候高科技也终于取代了部分人力劳动,进到家庭中来。
关芙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明天她还有事。
倒不是继续去图书馆,是她找到了一个新的活动。
她加入了小区的妇女之家。
当地有这么一个团体,专门服务于社区中的女性,组织女性的活动,包括科普讲座,体检,维权,心理疏导,互帮互助。
之前明明就在一个社区里,委托者却一直没有留意过有这么个组织。直到现在她有意识的寻找,才发现这个组织的痕迹到处都是。
当然委托者没有专业技能,暂时只是个跑腿的,也就是普通的志愿者。
仅仅在妇女之家做了一个周,关芙就看到,各家各户都有“难念的经”。
照顾子女,照顾家庭,照顾丈夫,照顾老人,还要上班。
家庭中的女性成员,大多数付出的相对更多一些。
甘之如饴的有,当然也有抑郁的,需要帮助的。
关芙跑来跑去,只在一周,就看见两个抑郁的,还有相当多的、有妇科疾病的已婚妇女,参与阻止了一场家暴。
她做不了什么,只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只要能力所及,目光所见,她能帮助一点,就帮助一点。
她退休了,她的另一段人生刚刚开始。
她可以做很多年,做很多的事。
关芙离开的时候是一个晚上。
委托者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看了看天花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那边的人喊她:“快来,这边有个妹被赶出家了,你来照顾照顾!带上件衣服!”
委托者立刻出了门。
时为晚上凌晨一点。
她奔跑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对面的人所说的地方。
一片漆黑中,有一块手机屏幕发亮:“姐,在这儿!”
委托者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看到墙根下蹲着一个只穿了背心短裤的三十许姑娘。
她双手抱膝,对着墙面蹲在墙根下。
委托者展开手里出门的时候就带来的长衬衫和裤子,让姑娘穿上。
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姑娘穿好衣服,重新站在她们面前。
委托者和同伴一起带着姑娘到了同伴家中。
在灯光下,她回头一看,姑娘脸上带伤,眼睛肿了。
神情像死了一样。
意识到委托者看了她一眼,她眼神动了动,目光躲闪。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她觉得很难堪。
可她分明是受害者。
委托者差点流下眼泪。
她轻轻地摸了摸姑娘的手背:“没事了,没事了。”
姑娘没哭,她半个小时后缓过神来。
然后对着委托者和同伴道谢:“谢谢。”说不出更多话来。
委托者第二天陪同姑娘上门拿身份证和钱包、银行卡,她进了姑娘家,满地碎瓷,一室狼藉。
姑娘匆匆拿了东西,收拾了几件衣服,跟委托者离开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还好我没有孩子。”
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纠缠和斗争,姑娘终于成功离了婚,分割了属于自己的财产,去了另一个城市。
在半年后的某天,委托者被邀请加入了妇联,成了街道办的妇联执行委员。
她努力学习,渐渐也懂得了该如何帮助他人。
她帮助女性维权,对难以解决的家庭问题想出办法,拥有了和人沟通的技巧和能力,当然,也学会了坚持,拥有了抗争的勇气,和保护她人的力量。
她能毫无犹豫地挺身而出,也能张开双臂,保护被伤害的弱者,不论男女老幼。
委托者终于感到了自己的存在,并且能看到自己发出的光。
丈夫和女儿,渐渐接受了自己也应当为家庭付出,习惯了,就成了自然。
她不再茫然,找到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