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芙的手感到一种特别的触觉。
一涨,一木,然后反射性的迅速抽了回来。
才后知后觉,感到极端的炽热和疼痛。
她难以自控地绷紧了身体,后知后觉全身都在发抖。
关芙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近在咫尺的一堆柴火。她半个手臂上已经烧出了一片泡。
柴火不多,很可怜的就那么一撮,火苗也不旺,但是热度是实打实的。
有一双巨大的手掐在她的腰间,有一种试探的犹豫。
“朱老六,你吃不吃!”
有人有气无力地抱怨。
关芙扭过头去,看见抱怨的那个人四肢犹如细长的木棒,委顿在地,肚子却极大,看着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骷髅恶鬼。
“哇……”
婴儿的哭声从另一个方向背后传来。
与其说是婴儿的哭声,不如说是快要死去的猫叫一般的呻吟。一个包着头巾、衣不蔽体的妇人抱着婴儿,背对着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
大树枝叶干枯,树皮都被剥掉了一圈,死去多时。
朱老六看着手里猴子似的关芙,犹豫了一下:“她大了,火小,不好熟……”
“嘿!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闺女!”
那个人说:“可是我儿子已经叫吃了,你儿子你又舍不得,女儿你也舍不得?赶紧的,别婆婆妈妈!”
“哎!”那个抱小孩的妇女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她手里捏着个东西,嘴唇灰白,眼珠发黄,一副死相:“这有个蚂蚁窝,吃蚂蚁吧,别吃傻妞了。”
“都说了是个傻的!吃了她有什么舍不得!你看,她被烤了都不哭!活着有什么用?”那个大肚子骷髅扑倒在妇女身边,抢过蚂蚁扔到嘴里,又在地上扒蚂蚁窝:“火不够大?”他哼笑两声,“这棵树上多少枯枝子!都掰下来,火就够大了!”
“再嗦,干脆烤了你儿子!你儿子小,不费柴火!”
关芙明白了。
这是要吃了她。
她看着朱老六的脸,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也是活骷髅。
人脸上只剩下皮了,哪有什么相貌可言。
稀疏的黄毛盖在头皮上,遮不住地下枯萎的皮肉。就算是白天看到,也是要做噩梦的。
朱老六还在犹豫,他盯着关芙,一时靠近火,一时又远离,关芙的半边身子已经燎了一大片。
看到关芙终于仰视着他,朱老六顿了一下。
但他的神情仍旧木然,那已经干涸的眼睛,已经渗不出一点感情的汁水。
他甚至吞咽了一下。
他只是饥饿。
关芙已经试探着控制手指动作,发现虽然能够控制这具身体,但这具身体显然虚弱无力,虽然没死也跟快死了差不多了。
眼前的人看着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如果她想逃跑,却并不一定容易。
她呆滞的目光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婴儿细弱的啼哭声中,突然也嚎叫了起来。
这声音粗糙沙哑,如同夜里有怪物在鸣叫,很是把朱老六吓了一跳。
他忍不住手一抖,再加上手里本来就没有劲儿,一撒手,将这么大一只的食物扔进了火里,险些压灭了火,好在火苗一抖,又烧起来了,将关芙没几根的头发当作了燃料。
“干.你娘.的朱老六!”旁边那个躺着扒蚂蚁窝的人扭过头来,怒骂出声,“快把她抓起来!疼了她到处跑!没法吃了!”
朱老六赶紧伸手去捞,可火苗烧手,他缩了一下。
得拿个东西把她拨出来吧。朱老六想。
关芙却一个翻滚,从火里滚到了朱老六够不到的另一边。
她爬起来就开始跑。
朱老六一愣:“她怎么跑了!她不傻了?”
“朱老六你赶紧抓!让你先杀了再烤!你非假装不忍心!你是不是也傻!”那个人嚎啕大骂,也爬起来,体虚无力的往前追。好在朱老六追的快,他可以少出点力气,慢点跑。
关芙一边跑,一边全身抽搐。
她在火里滚了一下子,虽然很快就滚出来了,毕竟烧得不轻。
浑身的组织机会破碎了一样地疼痛,她却咬牙强忍着。
这惩罚世界……
朱老六跑的很快,夕阳西下,倾斜的阳光将朱老六的影子拉的很长,已经笼罩到了关芙头上。
关芙攥紧了拳头。
朱老六说:“别跑了!傻妞!摔着!”
听起来还有几分慈父的味道。
却在这种情况令人心生恐惧。
终于,在朱老六的目光下,近在眼前的傻妞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朱老六松了口气,紧跑两步,赶了过去。
他弯下腰把半死不活的傻妞捡起来:“说了不能跑,摔了吧……”
他把关芙抓起来,却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个东西。
一截炽热的、冒着烟的黑色树枝插进了他的眼球。
他一下子松开傻妞,跪在了地上,一只眼前一片漆黑。
疼痛让他嚎叫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
关芙将手里紧攥的从柴火堆里顺出来的木棍更用力的往里怼,鲜血已经流满了朱老六的脸。
她不该杀人。
关芙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发现形势不对,龇牙咧嘴跑过来的那个大肚子男人。
她必须杀人。
她举起了另一只手,手里攥着比她拳头还要大的一块石头,那石头是压住柴火枯叶的简易灶台,早已被烧的滚烫。
关芙完全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将这块石头拿起来带走。她的手心已经被烧的和石头粘在了一起,剥都剥不开。
关芙用这块石头重力击打朱老六的后脑,他毫无防备瘫软下来,脸朝下失去意识,扑倒在地上。
大肚子男人追得更近了:“这是……傻妞杀人了!”他大声叫道,妇女也站了起来。
关芙掉头继续跑。
这男人有了防备,不容易杀他了。
她没有力气了,她的手也快废了。
她要死了吗?
可是这是惩罚世界,来了就死了,会这么轻易吗?
万一这么轻易死了,又被惩罚呢?
关芙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心里各种念头乱飞,注意力完全涣散。这时候她该想着怎么跑,别的一概不管,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身体已经不允许她这样理智了。
她又往前跑了几步,看到了干涸的河床,里面都是干裂的纹路,像朝天张开哀嚎的巨口。
河岸很高,跳下去会摔断腿,可是大肚子已经追到了身后,妇女也在高声叫着追过来。
没有路了。
她不想被吃掉。
关芙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