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哪怕段曜捂住耳朵，封闭了五识，也无法隔绝那个声音，它仍是无孔不入，一字一句都传入他脑海中，尽最大的可能去动摇他的内心，让段曜万分痛苦却又毫无办法。
那个声音道：“你想不想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
段曜在摇头，“不……你不要蛊惑我，我不想，我不想！”
“别说得那么绝对，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徒弟想想，她能依靠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你。你现在这副模样，既无能又懦弱，怎么配得上她的满怀信任？”
“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呵呵，真的够无能的，我还未说什么你就在逃避了！”
段曜气得浑身发抖，“你住口！”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你爷爷闭关之后，还有谁把你放在眼里？你徒弟危在旦夕，最后关头还不忘向你求救。可是你的无能，辜负了她的信任，你现在求救无门，灵音寺那帮秃驴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指不定怎么看你这个傻子的笑话！”
段曜沉默了，他虽然不恨别人，可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他甚至连澄一本人都见不到，就被觉然大师挡了回来。
若是能见到澄一，也许……也许就不一样了！
那个声音又道：“你明明有走上顶端的资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你拥有了那个神秘空间，要多少灵药没有？只要你下得了决心与妖域合作，妖域就是你走上巅峰的踏脚石！”
“你还在等什么呢？快去找妖域啊！”
“你还记得夜家吗？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罪魁祸首至今仍未找到，他与妖域合作，哪怕最后妖域还是败了，妖域也没有抛下他，反倒是送他去了西荒域，让他逍遥自在！”
“比起自私奸诈的人类，妖域的妖族可就单纯多了！”
“人类会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可是妖域不会，妖域才是最好的伙伴！”
“去找妖域吧，只要你有足够的手段，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将妖域势力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别说是渡海，全天下再无人能阻挡你的脚步，你的徒弟也能平步青云，再不受人欺负！”
“也让世人看看，你不是活在爷爷光环下的无能之辈！”
“能在你爷爷面前证明你自己，你才是最有前途的后辈！”
“那个和你抢爷爷的小鬼，她迟早会死在雷劫下！”
“你明明有个大好机会，你还在等什么？”
一句接一句的蛊惑，慢慢地动摇了段曜的决心。
那个声音说得对，他是想在爷爷面前证明自己，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爷爷对他虽好，却远远比上小澄子，如果说爷爷对小澄子的好是十分，那么对他，也就三分或是四分，及不上她的一半。
段曜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他小时候的，也有小澄子和叶萌萌小时候，还有弟弟段暄小时候，莫无常养过五个孩子，他和段暄，萧九离和萧九夜还有小澄子。
莫无常一手养大的只有萧九离和小澄子师徒二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莫无常全部信任。再看看他和段曜，明明是莫无常的血脉至亲，能得到的关注总是少得可怜。
有时候段曜也会疑惑，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全部。
如果他能走得更快更远，是不是能成为爷爷的骄傲？
段曜低声道：“我想成为爷爷的骄傲，他最得意的后辈！”
“既然想，那就去做吧！你徒弟还在西荒域等着你去救她，只要你和妖域联手，有古妖神给你当后盾，你要什么没有？奉上那些灵药来表明你的决心，让妖域看到你的诚意！等你得到古妖神的青睐，无数妖兽都是你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指哪砍哪！哪怕你想统一整个中宁域，要把那些曾经打压过你宗门的门派家族全都踩在脚下，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这样的好机会，你真的不想得到吗？”
段曜的决心彻底被全瓦解了。
他想救回萌萌，还有那些打压过玄天宗的门派家族，玄天宗得势之后爷爷并没有追究，可是段曜都牢牢记在心里，那是他当掌门时期发生的事情，在那个时期里打压玄天宗，就是打他的脸面！
那些逼上门挖墙角的，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段曜的眼神渐渐的变了，变得冰冷锐利，“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有仇不报的都是傻子，等你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再无人敢打压你的宗门，再无人敢欺负你想保护的人，将来你的徒弟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因为她的师尊是你！”
“你将受到万人景仰，是这个世界最瞩目的存在！”
“等你走上那个位置，人类与妖域再无争战，永远和平！”
“便是有战争，那也是你派出去的，什么时候喊停，你说了算！”
“你的声望，将远远超过澄一尊者，你才是中宁域的天！”
段曜的心境正在发生变化，他忽然一顿。
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刚刚那个声音与他说，夜家的内鬼是妖域的合作者？
段曜记得爷爷提起那个内鬼时咬牙切齿的表情，痛骂人类中竟然藏着这样一个败类！
如果他也做同样的事情，别说得到爷爷的认可了，一定会被大义灭亲的！如果他真的和妖域合作，第一个出头的一定是玄天宗，第一个要杀他的人，一定是莫无常！
不不不！他不可以和妖域合作！
段曜的脑袋的一阵抽痛，他痛苦地抱住脑袋。
“你是心魔吗？你不要再蛊惑我了，我是想得到爷爷的认可，但我不想和仇人一个阵营！和妖域合作，只会被爷爷清理门户！被逐出玄天宗！还有，别说受到世人的景仰，等待我的，只怕是世人的唾弃吧？”
“你现在说得好听，等我和妖域合作，就再无退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成为妖域的一条走狗！我不会上你的当！我是玄天宗的段曜，是风尚道尊的孙儿，就算死，我也不可能坠了爷爷和玄天宗的名声！”
最后这一句，段曜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他的头脑慢慢的恢复了清明。
好奇怪……
他刚刚在灵音寺还好好的，什么时候开始浑浑噩噩的？
居然让心魔有机可乘，还好他在内心动摇之时想明白了！
段曜整个人瘫软在地，摆在大字躺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他心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误入歧途了，是萌萌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一度绝望，才给了心魔入侵的机会。
段曜开始思索萧九离与他说过的话。
萧九离跟他说澄一散尽功德，是了，那场大劫几乎是澄一一人挡下的，她以自身功德保住了整个中宁域，还去了一趟海外把爷爷接回来，就算澄一积攒了再多的功德，也经不起这么挥霍。
别忘了她度化了多少妖兽，便它们回到妖域与同类自相残杀。
觉然大师说两大护法对澄一寸步不离，澄一散尽一身功德，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如今的她恐怕是妖域的头号敌人了，若是将两大护法调离，谁能保证澄一的安全？
躺了许久，段曜的头脑越发清明。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然坐直了身子。
“不……刚刚蛊惑我的不是心魔，是假天道！”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声音一定是假天道！”
段曜浑身发冷，就连牙根都在打颤，还好他没有踏出最后一步，一旦走错这一步，他真的会成为归元世界的罪人，假天道果然令人防不胜防，难怪以前小澄子一直说假天道的坏话！
他再想起他那个种满万年灵药的神秘空间，假天道一直在蛊惑他拿着空间里的灵药将合作资本，想起那个空间，段曜身上就更冷了，假天道早在那个时候就在布局了？
在这个局中，他这颗棋子真正的作用只是给妖域送灵药的？
不，不对，如果是为了灵药，大可以将空间送到妖域手里！
假天道一定是想借着他的手，在背后狠狠地捅玄天宗一刀！
枪打出头鸟，在反假天道的行动中，玄天宗一直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早在二百多年前，小澄子就在公然违背假天道了，正如澄一是妖域的眼中钉，玄天宗又何尝不是假天道的肉中刺？
当年玄天宗的灵脉枯竭，一定是假天道的手笔！
没错，假天道又替小澄子背锅了！
玄天宗灵脉枯竭这个悬案被段曜强行安在假天道头上了！
一道轻笑声忽然传入耳中：“还不算太笨！”
段曜心中一沉，他虽是随意地躺在这里，却没有放松警惕，居然没有觉察到有人来了，他起身回头望去，一道红衣黑发的身影背对着他，他仍是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这是什么级别的实力？
就连爷爷都比不过他吧？
段曜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墨九言转过身来，“你可知自己身上有一道死劫？”
段曜身子一僵，“前辈就是我那道死劫？”
墨九言嗤笑一声：“你还不配本君动手！”
说着，他话锋一转，“一个凡人能在天道的蛊惑下恢复清醒，说明你本性不坏！你身上有小澄子的庇护之光，大概是她意识中被纳入羽翼下的人了，这一点，就连淮安仙君都未必做得到！”
段曜满面错愕，惊声问：“前辈认识小澄子？”
虽然从未听说过什么叫庇护之光，但是后面那一句，他听懂了。
还有他口中的淮安仙君，归元世界难不成有仙君？
墨九言正面没有回答他，“你徒弟是她最好的朋友？”
段曜点点头，却没有抓住机会求救，眼前之人认识小澄子，也不知是敌是友，刚刚经历过假天道一事，段曜也怕这是个敌人，他着了道倒是不怕，就怕把小澄子拉下水。
墨九言道：“你放心，你的命不值钱，本座只想要一个小澄子的人情！”
从段曜出现在灵音寺那一刻，就在他的监控之下了，墨九言的来意是为了淮安仙君，可惜他不知淮安仙君在何处，就连小澄子也找不到，只能盯着小澄子的分身。
这一盯，便让墨九言多了很多想法。
早在太古时期便有传闻，这世间有一株三色混沌神莲，是真天道创世之时遗留的种子，引来群雄争夺，结果那些人都被淮安仙君斩杀，那株三色莲落入了淮安仙君手中。
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毕竟目击都死绝了。
唯一的知情人，淮安仙君从未提过有关三色莲的半句。
直到见到澄一，墨九言还有什么不懂的？
三色混沌神莲是真的存在！
淮安仙君把它炼制成了小澄子的分身，好给小澄子刷功德刷声望。
墨九言觉得自己真相了，淮安仙君对小澄子态度冷归冷，却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又是仙体又是三色混沌神莲，还能纵容她到处跑，让一道神念跟随她，保护她的安全。
墨九言对淮安仙君的误解越来越深。
他已经在脑补小澄子是淮安仙君的小宝贝了。
淮安仙君太高冷找不到人，那只能刷他小宝贝的好感度了！
嘶啦——
无端的传来一个声音。
下一秒，段曜痛得连神魂都在抽搐，他能感觉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剥离，那件东西好似嵌在他神魂之中，被剥离出来就好似要将他的神识撕扯成两半，痛得他几欲去死！
墨九言手中执着一颗圆圆的小球，“任何人得到凝界石都是个死劫！”
段曜撑着疼痛万分的身体抬头望去，茫然了两秒钟才想起这是他的神秘空间。他忽然信了墨九言的话，既然是假天道布的局，那个神秘空间也留不得了。
“多谢前辈为晚辈解除了死劫！”段曜有气无力道。
“本君再助你一把，送你去西荒域，这个人情，本君会向小澄子讨要！”墨九言才不会白做好人，小澄子最好的朋友遇险，这个天大的人情小澄子赖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