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魏芦烟已经是嫁进林家的人,林家获罪,一应亲眷皆被变卖为奴为妓,芦烟的丧事着实难办,庄亲王府的人也拿不准主意。
魏明煦沉吟片刻,魏芦烟在出嫁之前,曾被加封郡主,毕竟是皇亲国戚,如今哪怕魏应武获罪,也不该按平民之礼送葬:“按县主的仪制办吧。”
管家见魏明煦发了话,不再犹豫,赶紧应着去了。
因为太皇太后新丧,所以宫里不能摆宴,不能歌舞,不能看戏,各位皇亲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地聊着天熬夜,却也不敢大声地说笑。当真闷得很。
九姐儿早就坐不住,看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魏延显夫妇,又拿眼神四处逡巡,却发现谢锦年并不在席上,这儿冷得很,又无聊得很,他们那些老人家说话谈天,九姐儿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如今倒是明白为什么林芷萱和魏明煦不爱进宫来了。
九姐儿却因为林芷萱和魏明煦都不在,如今宫里可没有能压着她的人了,便也不顾什么,直对歆姐儿使眼色,歆姐儿无奈,只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很想九姐儿,想跟九姐儿说说话,问魏延显的意思,能不能将九姐儿的席面挪到自己身边来。
魏延显看了九姐儿一眼,心头隐动,说了几句场面话,终究是许了。
太监却只在歆姐儿身边,给九姐儿搬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了。
九姐儿欢欢喜喜地上前来,小声地问着歆姐儿的近况,却并没有给魏延显什么好脸色瞧。
魏延显心中憋闷,只听着九姐儿和歆姐儿说着话。
九姐儿问歆姐儿这些日子好不好,魏延显有没有欺负她,歆姐儿瞧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魏延显,魏延显听了九姐儿的话,正襟危坐,面沉如水。
歆姐儿忍俊不禁,这小丫头原来是来给自己撑腰打抱不平的,歆姐儿对九姐儿小声道:“皇上待我极好。”
那音调底下的皇亲贵戚听不见,坐在她身旁的魏延显却一定是能听见的。
九姐儿偏头看了不理自己的魏延显一眼,这才对歆姐儿道:“那就好,我听说谢锦年有了身孕,她可有欺负你吗?”
提起谢锦年,歆姐儿愉悦的神色果然僵住,继而才和婉地对九姐儿道:“敏贵妃有了身孕是大周朝的国祚之喜,是好事,她怎么会欺负我?可不许瞎说。”
这话,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促狭,反而多了几分场面话的虚伪,让人听来心疼。
魏延显不想听她们姊妹两个说话,略微咳嗽了一声,便以更衣为名走开了。
九姐儿却看了一眼径自离去的魏延显,有些出神,继而担忧地看着歆姐儿,道:“我总觉着皇帝哥哥,跟从前不一样了。”
歆姐儿却和善地拉着九姐儿的手,道:“自然不一样了,如今皇上亲政了,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了。自然不能跟从前小的时候一样跟你瞎胡闹了。”
九姐儿偏头看着歆姐儿,忽然低声问道:“皇帝哥哥曾经打算杀了爹爹和娘亲吗?”
歆姐儿闻言大惊,连忙压低声音道:“没有!从来都没有!九公主,以后决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九姐儿看着歆姐儿紧张的模样,却忽然笑了,对歆姐儿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只要皇帝哥哥对姐姐好,我就放心了。”
歆姐儿的脸上也泛起了她一如既往的慈和的笑:“皇上对我很好,我心满意足。”
九姐儿看着歆姐儿一如既往对一切充满感恩,又那样容易满足的模样,并没有多的话去说去问。
想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歆姐儿都会轻易满足的。
虽然对此九姐儿很是不敢苟同。
九姐儿倒是不曾想今日竟然会这样无趣,她有些后悔进宫了,还不如在家里陪着爹爹和娘亲。
九姐儿有些拘束,也以更衣为由,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九姐儿连忙吩咐了一大群太监宫女侍卫护着她,却不曾想,九姐儿在出门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刚进来的魏延显。
两人打了个照面,九姐儿没有像素日里见他的时候一样,趾高气昂,掐着腰等他跟自己打招呼,如今这么多人瞧着,这样突兀地撞见,九姐儿竟然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行礼问安。
魏延显看着与自己对面而立的九姐儿,她不动也不给自己行礼问安,倒是让魏延显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从前,两人一块在慈宁宫的那些日子。
魏延显忽然特别地怀念太皇太后。
“你随朕去慈宁宫祭拜一下太皇太后吧。”魏延显忽然开口对九姐儿说。
九姐儿略微一怔,点头同意了。
魏延显挥了挥手,让后头的奴才宫女都离得远些。
魏延显和九姐儿借着今夜极好的月色,还有宫里回廊上明亮的宫灯,走在最前头。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魏延显问九姐儿。
只是那话听在耳朵里,还是从前魏延显这个皇帝哥哥会问自己的问题,只是语气已经多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稳重和疏离。
这便是一个小皇上和一个真皇帝之间的区别吗?他已经不会再叫自己“九妹妹”了。
九姐儿原本满肚子的话,原本打算掐着腰,颐指气使地问他:皇帝哥哥!你是不是打算杀了我爹爹还有娘亲来着!皇帝哥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把我当你妹妹吗?你是不是还要连我也杀了!
可是如今,看着这样的魏延显,九姐儿竟然有些问不出口了,只是阴阳怪气道:“我没事,皇帝哥哥最近还好吗?如今亲政了,这皇位坐得比从前舒坦了?”
魏延显闻言却笑了,听着九姐儿稚嫩的言语,总是能让魏延显放松些防备,九姐儿是个很神奇的丫头,魏延显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会觉着比跟歆姐儿在一起,更加放松。
因为歆姐儿给魏延显的感觉,是值得信任,可九姐儿除了真诚之外,她还很聪明,一种干净澄澈的聪慧。
让人有时觉着她很幼稚,有时又不得不佩服于她的聪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