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也是刹那间谨慎小心起来,并不亲自涉险外出,而是对门口守门的小厮道:“王妃娘娘吩咐你往右都御史林家传个话给四奶奶……”
那小厮躬身应着,又接了秋菊的赏钱,自然麻利儿地去了。
秋菊却心有余悸地复又看了一眼外头暗下来的夜色,眉头紧皱,回了沈家的宅子。
林若萱已经给朔哥儿喂了药,如今只等着孩子退烧了。
林若萱守在朔哥儿的床前,沈橦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后,想要上前帮忙,想要劝慰些什么,可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直道看见外头,由小丫头提着灯笼远远走来的林芷萱。
沈橦略一犹豫,还是迎上了前去,给林芷萱行了个礼:“娘娘,还请千万帮我劝劝若萱吧。”
林芷萱瞧着他那般焦急的神色,难得他也是真心待二姐姐的,林芷萱只对他轻轻点了下头,道:“今晚我在这里,让他们都退下吧。”
沈橦应着,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小丫鬟都退了下去,却复又叮嘱了走后走的一个丫头,道:“让厨房预备些点心,放在屋里备着。”
林芷萱感念他细心,却并没有说什么,只走到了林若萱的身旁。看着林若萱盯着儿子那样忧心的双眸,又何尝不是前世的自己。
“妹妹,你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陪陪朔哥儿。”林若萱含泪说着,林芷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终究是依言出去了。只出门的时候才远远地听见林若萱对朔哥儿说:“这些日子,我总陪着赋哥儿,是不是娘太冷落朔哥儿了。如今娘谁都不管,谁都不顾了,只单单陪着朔哥儿,好不好?”
林芷萱的脚步一顿,只感觉眼前的一幕莫名的熟悉,仿佛是宿命的轮回。床前的林若萱,何尝不是前世的自己。
林芷萱心中一片杂乱。
今日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如同做梦一样。
魏延显,竟然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这种肮脏的,乱伦的关系,究竟要怎么算。
还有这个秘密,魏明泰到底都告诉了什么人?魏明泰将死之时,虽然恨魏明煦,虽然疯狂,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他也不至于告诉些非亲非故,无关紧要的人。
这些人,一定要是他的心腹,而且,必须要是有权有势,能够牵制魏明煦的人。
这样的人,在朝廷里,林芷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舅舅王景生。
只是除了王景生之外,还有谁呢?
梁家,李家?
他们从前是,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们都已经投奔了魏明煦。所以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么廖家!
林芷萱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寒,继而又觉着,如果廖家知道这个秘密,那么谢家会不会也知道了。
究竟还有谁,究竟在那个貌似安稳的朝堂之上,有多少知道这个辛密的人,看着朝堂局势翻滚,却在暗中穿针引线。
这个世界,仿佛因为自己看破了这个秘密,而骤然间变了。
变得肮脏,变得恶心,变得让人心惊胆战。
太皇太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人害怕,让人心寒,让人发指。林芷萱如今想起来,也依旧觉得后怕。自己的九姐儿和疏哥儿,究竟是有多少次九死一生,而自己和魏明煦竟然都不曾察觉。
可是当初,太皇太后所经历的一切,又如何不骇人听闻。那些日日夜夜,整整十年,她被幽禁宫中,被自己的庶子奸污生子,又该是怎样的让人绝望啊。
太皇太后,一直是魏明煦心中最敬重的母亲,林芷萱还记得自己跟魏明煦在曲阳重逢的时候,那样的夜里,魏明煦与自己说起自己的母后,言语中,是那样的敬重,那样的叹服。
他将自己的母亲,奉为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文韬武略,甚至弓马骑射,都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儿。
虽然这些年,在魏明煦眼里,自己的母亲有些糊涂,可是孝道一直是魏明煦心中最看重的。他不会再去拿那些繁琐的朝政让自己的母亲烦心,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安度晚年。
魏明煦,能接受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兄弟奸淫这个事实吗?
能接受如今的皇帝,是自己的母亲与兄弟乱伦之后的结果吗?
他能接受设计构陷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这样残忍的真相吗?
林芷萱知道太皇太后给自己设得是一个局。
可如果抛开太皇太后,没有这些事,林芷萱也想花点时间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而眼下,自己究竟如何抉择,还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柳溪临行前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
孟建秋被林家寻见了!
当初,孟建秋想来也是对魏明煦忠心,所以才听太皇太后的命令,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魏明煦。
否则,依魏明煦的性子,魏明泰胆敢欺辱他的生母,他拼死也要起兵造反,将魏明泰抽筋扒皮。而那个时候,魏明泰已经对魏明煦心存防范,正愁抓不住魏明煦的把柄收拾他,一旦魏明煦有什么异动,正好给了魏明泰铲除魏明煦的理由。
如今,孟建秋被林家的人抓获,若是对林家说出了这个辛密,那么就必定要天下大乱了。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见见芦烟。
林芷萱推门,出了朔哥儿的屋子,天气渐暖,秋菊静静地立在窗外,看着外头的漫天星子,正在出神。林芷萱也默默地盯了秋菊半晌,这才忽然唤她陪自己走走。
秋菊瞧着林芷萱,情绪似是有些飘忽,继而终究是点头跟了上来。
沈家的宅子并不大,可是好歹也还有个雅致的后花园,这宅子是林若萱和沈橦进京之后现买的,林若萱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宅子自然也雅清,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只是这布景,竟然与自己杭州的宅子略微有些像。
林芷萱和秋菊移步去了湖心亭,坐在美人靠上,林芷萱瞧着天上弯弯的月亮映在眼前的湖水里,荷叶随风摆,只是尚且还没瞧见花苞。
“秋菊,我们主仆似是许久都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过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