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煦肃然道:“如今朝局不稳,今夏的地震和瘟疫闹得全国近乎一半的省份颗粒无收,各地的起义不断;京城又天花,皇上病重驾崩的消息任我们怎么压着,瞒着,西北蒙古各部还是已经听到了些风声,最近又蠢蠢欲动。可如今着实抽调不出银子粮草来打仗了。如今只我们几个人撑着,可是,毕竟群龙无首,大家都同意现在必须赶紧有个人出来把持大局,但在皇位之事上,依旧无人肯退让。独有一件事算是大家默认了的,这次皇位立废,由我们诸位皇子亲王公议,不可械斗。”
太后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这很好。如今你们几个,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打起来,非拼个你死我活不成,这内乱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
魏明煦点头:“娘说正是我与老二担忧的,一旦打起来,无论是谁最终夺得了皇位,这大周王朝怕也是已经分崩离析,到时候任我们谁也收拾不起那个残局了。”
太后道:“很是。不动刀枪,我们这些女人们,也放心些。你们可议出了人选?”
魏明煦道:“如今若论长,自然是老二。只是他年过花甲,暮气沉沉,多年退居幕后,不问朝政,十九年前拥立老八之时,他的能力才干不敌老八,现在老二更不如彼时。
不过,老二有八个儿子,最能干的柘托和柘廉已过世,也让他失去了左膀右臂。柘硕是个年轻有为、颇有战功的,但是庶出,又当初是跟着我立下的战功,与我过从甚密,老二很不喜欢他,父子二人已经离心离德。
其他几个,柘达曾经因过被籍没,没有多大影响;第七子柘海也是几年前才开始立功,虽然升很快,但在皇位之事上毕竟还没有他说话的份儿,都比不了柘托和柘廉当年。
老二的孙子辈中,也已有数人长成,都积极参与朝政。如柘廉之子熙礼几个兄弟,但也都和我关系不错。柘托第二子熙罗年轻有为,老二也颇中意,又在松锦之战中立有战功。但是,先帝却对他屡加打压,如今已经不成气候。其他诸孙,更是年轻资浅,无法应付大场面。这些人不可能自己跳出来争帝位,若要重新推举老二出来争位,他们那些小辈也还没有说话的资格。
因此,除非我们其他几方势力推举老二出来,否则我瞧老二是绝不会自己站出来争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十九年前,他壮年之时就无意争的东西,今天于他更不会有什么吸引力。
但是,明煦,老二在朝中人就握着两部,资历最老,地位最高,还有一群虽然年轻、却蠢蠢欲动的儿孙。他虽自己不愿出政,但仍有可能被其他人抬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在皇位废立之事上说的话也最有分量。他毕竟,也曾做过十年太子。
即便是他自己不参与此事,他支持与否,对你们几个关系重大。你别忘了,在太祖皇帝死后,正是他出来主持定议,才把老八扶上了帝位,如今他仍有足够的实力和资历再做同样的事。”
魏明煦自然明白太后的道理,只是魏明善是只油盐不进的老狐狸,他打的什么算盘,谁都说不好,不仅是魏明煦曾经试探过他,就是魏延亭也曾与他示过好,但是他却只是倚老卖老,说自己年纪大了,多年不问朝政,只等诸王议政时听听众人的意见再说。
柳溪见魏明煦与太后不吃了,便上前来收拾碗筷,林芷萱在一旁帮着,一屋子除了他们二人的言语,再无旁的声音。
太后又道:“除了老二,如今还有一人你也不可忽视,那就是才被先皇提拔的庄亲王魏应祥,他是太祖的侄子,也是你的堂兄,如今又入了内阁,风头正盛,他虽然不能站出来争皇帝位,但是,他背后庄亲王一党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手里还握有兵权,他的向背你也不得不考虑。你与明善、延亭一党如今算是势均力敌,庄亲王倾向任何一方,都会打破均衡。”
林芷萱在一旁听着,才发觉这位太后指点江山,竟然不逊于男儿,另林芷萱刮目相看,前世,自己竟然不曾注意过这位韬光养晦的太后,当真是自己有眼无珠了。收拾好了碗筷,林芷萱正与柳溪一同给魏明煦和太后斟茶。
魏明煦道:“儿子知道,我与庄亲王素有旧交,也一同上过战场。只是他与老二是一样的心态,甚至比老二更甚,只想自保,若非事定,要他站出来说话,也不容易。”
“如此算来,明日要争的就只剩你和延亭了。”太后沉吟了片刻,道,“明煦,其实昨日沐家那丫头所说之法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忽而闻太后如此说,林芷萱的手轻轻一颤,杯子里新斟的茶水不小心溅到了手上,好在林芷萱眼疾手快,复又接住了,只是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惹出了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之声。
魏明煦和太后都看了她一眼,林芷萱却只面色肃然地将茶杯递给了魏明煦。
魏明煦抬头看她,只见林芷萱低垂着眸子,不曾与他对视,待他接过了茶杯,却瞧见林芷萱手背上未干的茶渍,那一小块已经烫得微红。
魏明煦心一乱,拧着眉头将茶杯放下,却没有喝。
太后叹了一声,才对魏明煦继续道:“你们既然想不动武而定皇位,定然是要有个人出来维持次序的,说不动武,实则是只有这一个人要动武,明日的关键,还在王景生身上,他就成了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王景生素来是立子不立弟。若是沐贵妃站出来,王景生定然会支持延亭,你若不想动用宫外你舅舅的势力,不械斗逼宫的话,你心里该有数,咱们并没有多大的胜算。
延亭是皇四子,可前头三个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延亭如今可就是皇长子了。他背后还有沐家,这孩子也上过一次战场,立过战功,生过天花,如今也已经封了郡王。前儿在朝中诸大臣上奏改立太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就该知道,那孩子本身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况且他还有那样的母亲和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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