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我,宵夜好了。”门外传来白及的声音。
“给做了什么吃的?”刘离一边扬声问道,一边跟苏沫一起快速将东西收进抽屉里。
“有小米粥,细汤面,还有些小菜和糕点。”白及一一说道。
刘离在书桌前理好衣襟提笔,气定神闲的站定,苏沫左手捏着钥匙,也提起笔站定,面上看去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进吧。”刘离冲苏沫眨了眨眼睛,扬声道。
白及推门而入,将吃食摆在案几上:“殿下,夜深了,请早些就寝,明儿还得早起呢。”
刘离自然的放下毛笔,“嗯,以后上堂的日子,卡着堂间休息的时间,给我们送些糕点去,我饿。另外,明儿下了堂,我回趟雪阳宫,你提前告知母妃。苏沫,你要跟我一块去吗?有些远,你得步行跟轿,要嫌累就在这儿呆着。”刘离坐定,温声对苏沫道。
苏沫提着筷子有些拿不定注意,“我不嫌累,只是我去方便吗?”
“那便跟着吧,我让他们走得慢些。”刘离拍案定下了,“吃点东西吧,我还有些课业要问你。”
“好。”苏沫没什么反对的意见,顺从的提筷进食了。两人略微吃了点东西垫垫,又温了会书,然后回了寝殿。
宫人伺候两人洁面更衣,刘离有些累了,打着哈欠犯懒,“还好早早的洗了澡,不然现在让我去洗澡,可真是不情愿。”
苏沫被刘离带得也打了个哈欠,眸中泛起一片水光,“那便早些睡下吧。”
刘离胡乱点着头,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蹬掉鞋子。
“好了,你们下去吧。”苏沫将鞋子摆好,对宫人道。宫人互相看了看,见三殿下没出声反对,便躬身退下了。
“嗯?你怎么不睡?”刘离撑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苏沫在妆台里翻来翻去,“找什么呢?”
“绳子啊,你有什么结实点的绳子吗?”苏沫头也不回道。
“哦,我把这事给忘了,妆台上的那个盒子里有,穿着平安扣的那个,说是掺了金线编的,牢得很。找得到吗?”刘离窝在被窝里舍不得出来,远程指导。
“嗯,”苏沫将原来的平安扣解下,然后穿过钥匙的孔眼绑紧,“原先也是随身带着的吧?不然怎么会有孔眼。”
“可能吧,好了没?你冷不冷?”刘离把撑着脑袋,冻得冰冷的手藏进了被窝里,露着个脑袋道。
“好了。”苏沫搓了搓身子,脱了鞋爬到内侧。
“我不给你暖手了,你肯定很冷。”刘离抱住自己,眨巴着大眼睛。
“.…..可我,昨夜的手也很冷啊。”苏沫委屈的嘀咕了一句,虽然也没期待三殿下给自己暖手,好吧,可能还是期待的吧。
“小侍读好大的胆子,本殿下还得负责给你暖手吗?”刘离将自己没捂暖的手伸向苏沫的肚子取暖。
“别,我怕痒。”苏沫忙捉住刘离的手。
“呀!你手好冷啊,冻到我了!”刘离委屈的惊呼。
苏沫忙放开三殿下的手,刘离奸计得逞,两只手贴着苏沫薄薄的寝衣汲取温暖。
苏沫往刘离这边靠了靠,将两人中间拱起的被子按好,防止进冷风。刘离得寸进尺的往更暖和的腰上摸去。
“别,哈哈哈。”苏沫笑着拱起身子,“真的痒,哈哈哈。”
“那我不动不动,我就放着。”刘离搂住苏沫,不让他往后面躲,为表诚意,果然不动了。
苏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沁出来了,他吸了口气缓了会,将脖子上的钥匙取出对着烛光细看,这把钥匙,牵扯到皇家三代的辛密,他有些惴惴不安。
“殿下,要不还是你自己带着吧?我怕……”苏沫抬眼才发现刘离已经窝着身子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带得鼻翼一动一动的,烛光阴影下的睫毛又长又卷,像只懵懂无知的小兽。
罢了,明日再说吧,苏沫往前蹭了蹭,将两人额头相抵,握着钥匙安心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刘离结束了课业便往雪阳宫而来,刘离一路上只开口说了句“不用走太快,别累着苏公子”,就只顾着凝眉沉思。岚妃得了消息喜不自胜,早早的吩咐厨房炖了鸡汤,备了刘离爱吃的鱼虾。刘离到时,岚妃正欢欣的使唤宫女们摆盘上菜。
“母妃,”刘离亮出明媚的笑颜,无论如何,先用完膳再说。
“离儿,”岚妃惊喜道,“今日怎么想到进宫来了?在外头吃的不好吗?怎么感觉起色不大好?”
“母妃~”刘离轻车熟路的撒娇,“离儿饿了,我们先用膳吧?”
“好好好,母妃备了鸡汤,还有没有刺的虾潺,快尝尝。”岚妃将刘离抱上高凳,“苏公子也坐下用膳吧,也没有外人。”
苏沫执礼,拿眼睛看刘离,刘离冲苏沫笑着眨眨眼,苏沫这才躬身回礼:“谢娘娘恩典。”
“母妃,青衣的伤怎么样了?”刘离喝了口鸡汤,笑问道。
“已经结痂了,”岚妃笑着夹了一筷子菜给苏沫,“离儿怎么了?晚上睡不安稳吗?但是青衣如今不能动武,好不容易结痂了,再裂开,伤口会加重的。”
“没有没有,夜里睡得很好,母妃不用担心。”刘离忙道。
岚妃示意伺候的宫人都退下,柔声问道:“离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这突然进宫来,母妃便觉得反常。知儿莫若母,跟母妃说说。可是因为木蓝木莲的死,让离儿害怕了?”
“没有,”刘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收起笑脸,看着岚妃正色道,“儿臣近日知道了许多事,不放心宫人传达,就亲自走一趟了。”刘离思路清晰的将木壹原名林一,与青衣的关系,青衣的身份,听音阁,木贰的职位的事一股脑都说了。
“苏沫,”刘离爬下凳子,示意苏沫近前。苏沫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钥匙。
“还有这个,是母妃给我的那对砚台的盒子夹层里找到的,用明黄色的寝衣包着。我们初时怀疑是皇爷爷的,如今想来,也有可能是祖上哪位太爷爷的。”刘离将钥匙递给岚妃,“我让木壹替我在民间寻得用的宫女,木香跟木笔固然好,但内宫之中水太深,掌事宫女还是有功夫防身更好。我信母后,信青衣,所以我信木壹的衷心。”
岚妃接过钥匙慢慢摩挲:“听音阁的事,从未听你父皇提起过,他应当是不知晓的。”
“是,林将军不曾说过,木壹也没上报。”
“此事得保密,否则,他定会据为己有。至于这钥匙,应当是你皇爷爷的,因为那对砚台是先皇命匠人打磨的。如今看来,赐砚台,是为了将这盒子赐下。”岚妃思索道,“赐下砚台时,林将军跟林夫人在战场上还算顺利,我们都觉得不过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战役,先皇赐下玉砚,算是承认了我的身份,只等我及笄嫁娶。岂料前线突然节节败退,先皇御驾亲征,稳定军心。再后来,先皇驾崩,你父皇登基,国仇家恨叠加在一起,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再后来……哈,说远了。只是赐下砚台后,先皇没有任何指示,从你父皇的反应来看,他也是一无所知。”
“是,这个事,我们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且放一放,我想接青衣回韶华殿,还有清宁,我手头没有能用的人,很受掣肘。清宁能替我管好小太监,白及再辛苦三五日便可。我有很多事,想做。”刘离认真道。
“母妃知道,”岚妃将刘离揽进怀里,蹭蹭脑袋,“但是母妃要提醒你,你父皇春秋鼎盛,天子最不喜算计,母妃知你壮志雄心,但是离儿要晓得藏拙,你如今毕竟只有五岁。德妃他们就是太张扬了,皇上才如此不喜,他们明目张胆的盯着那个位置,只会让人除之而后快。”
刘离垂眸咬唇:“可是……离儿知道了,离儿会护好自己的。”
岚妃轻拍着刘离的背,“此前你父皇问过我一些事,如今看来,林家,就是木家就是皇上想扶植的新势力,皇上定了木壹将军做你的少师,一是为了扶持木家,二是真心想护着你,但你要与木家保持距离,更何况还有青衣的身份夹杂其中。所以,若你将青衣接回韶华殿,母妃便会命木壹出宫。”
“好。”刘离点头道,“青衣可能搬动?”
“母妃知你急于用人,命太医给青衣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如今伤口已结痂,用软塌抬过去,不会有大碍的。”
“好,那我待会便带他们回去。”
“嗯,这把钥匙,如今是没有用处的,”岚妃将钥匙递给苏沫,“离儿也不要一意孤行的非得占为己有,关键时刻,可以将它还给你父皇,以示你全无私心,或许可保你一命。先皇亲自教导皇上骑射写字,又与太后鹣鲽情深,是皇上心中最完美的父亲,分量很重。”
“离儿记住了。”
“离儿一个人在外头,母妃不能时时在你身边,苏公子长你两岁,素闻行事稳重,遇事可以多听听苏公子的意见。”岚妃语重心长嘱咐道。
“好。”刘离看着苏沫笑。
“还有,母妃再一次提醒你,”岚妃压低声音道,“母妃与你父皇是少年夫妻,感情颇深,在你与刘峥之间,他更属意于你。如今离儿还小,父皇正盛,他会将朝堂打理安稳的。离儿应当好好上学,孝顺父皇才是。结党营私,于离儿而言,太早太早了。切记切记!”
刘离有些羞赧,因为他身体里的灵魂是近三十岁的成人,所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不过是20多岁的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活头,“谢母妃教诲,是儿臣心急了。”
“母妃当年不慎,害你哥哥丢了性命,如今只盼你能平安喜乐。”
“许是儿臣被木蓝木莲的死吓着了,但我若是输了,怕是会累及母妃的性命。”
“离儿啊,”岚妃用指尖揉平刘离皱起的眉头,“我们应当相信你父皇,他不是稚气孩童,也不是耄耋老者,他思绪清晰,年轻力壮,他会护好他自己的。离儿也要相信母妃,母妃已经知道了德妃是什么货色,如今协理六宫之权在握,母妃也可以护好自己的。更何况,你父皇会护着我。只要离儿不出事,慢慢长大,木壹顺着皇上的期望慢慢发展,等到了时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德妃如今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宫内的侍卫,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还有周将军,吴将军等忠心耿耿的武将坐镇近郊。上阳城内的归顺吴家的势力,跟近郊的御林军相比,不值一提。”
“竟是如此?”刘离眼前一亮,当初听闻苏洵被人陷害,还以为城内已是吴家的天下了。
“嗯,你父皇说,等木将军人召齐了,就安排民卫与包衣骁骑轮着隔日巡逻,削弱包衣骁骑的势力。京官子嗣锦衣玉食长大,能得一日休沐,还不减月银,定然乐意。纵是吴家不悦,也无可奈何。”
“当真?父皇真是聪慧。”
“是,所以离儿放宽心,好好长大,好好睡觉,好不好?”
“儿臣遵命。”刘离紧紧抱住岚妃的脖子道。
岚妃也将儿子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