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赵氏的族人,红裳又送老太太回到了上房,奉上茶:“老太太,您也累了一天了,吃完茶早些休息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真是累坏了,不过我等会儿再去睡,老太爷还没有回来呢。媳妇,你也累坏了吧?头上还带着伤,你也回去早些歇着吧。”
红裳欠了欠身子谢过了老太太:“媳妇还好。老太爷那里,媳妇使个人过去看看,按说早该回来了才是。”
老太太笑了一笑:“想来是吃得醉了。族里很有几个喜欢拼酒的人,而你们老太爷虽然平日里一本正经儿,可是到了酒桌上与人拼酒,却从来不肯认输的。我已经使了人过去接老太爷,媳妇不必再安排人了。”
红裳莞尔:“如此说来,老太爷十有八九是醉了。”
老太太也笑了起来,笑完看了一眼红裳的妆扮,她忍不住叹息:“媳妇,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老太爷提了起来,的确是一鸣不对;不过,媳妇你也原谅他一二,他呢心疼女儿且又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凤舞居然会自残去害人,才会看到凤韵受了伤时,认为也是你下得手,所以才会一怒之下失了轻重;当然,怎么说也是他不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妻室动手动脚的?真是越大越回去了。一鸣这事儿做得不对,我和老太爷一定会好好的训斥他;媳妇,你受委屈了;看在一鸣也不是有心要动手的,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和老太爷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红裳为了不让人看到额头上的伤,特意选了一个大些的花冠,又戴得靠下一些,所以她的伤全遮住了,没有让人看到。
红裳如此做的用意,老太太当然猜到了:她细细想一想红裳平日里如何待自己与老太爷的,再想一想自己平日没有少给红裳小鞋穿,看红裳如今还是贤良为赵府、为儿子着想,她忽然感觉到这个儿媳妇其实真得不错。
也就是因为老太太想到了这些,她才会对红裳说出那番话来——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太太经了这么多事儿以后,终于拿正眼儿看了红裳。
红裳却有些不明白老太太今日为什么忽然待自己如此之好,一下子免不了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欠了欠身子:“媳妇都知道的,老太太自管放心,妾身知道夫君不是有心的。”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媳妇向来是省事儿的人,我刚刚也不过是白嘱咐一番。好了,有什么话儿,我们明日再说不迟,你快回去早早休息吧。嗯,这两日也不用来我这里伺候着了,就在自己房里好好歇一歇,调理一下身子。”
红裳虽然知道老太太心中对自己多少也有愧意,但她还是不太明白老太太为何今天晚上待自己如此和善——好的有些让红裳不敢相信:难道是因为自己拜了宗祠的缘故?
红裳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答应着深施一礼后告退了。红裳前脚儿刚走了,老太爷后脚就回来了——他醉得当真是不轻,是被人半扶半抱进屋里的。老太太自然又是一番忙乱,不过她并不以为这是累,只要老太爷不去魏太姨娘那里,天天让她亲自动手伺候老太爷,她也是千肯万肯的。
红裳回到房里时,赵一鸣也刚刚到:他的酒意早已经被倩芊搅得没有了一丝。
赵一鸣正坐在卧房的拔步床上,看到红裳进来,他喃喃的道:“我有事儿想同夫人商议一下,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外间小暖阁去睡,不会扰了夫人休息。”赵一鸣想起昨天晚上红裳让画儿传得话,当下便很自动自动的说要出去睡,不用等红裳赶人了。
红裳听到赵一鸣的话,想起今天晚上赵一鸣待倩芊的情形,她便没有再摆下脸子来:这个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很多时候都记得自己是他的妻子。
红裳没有答赵一鸣的话儿,只是转身问霄儿:“你们老爷的伤你看过了?怎么样,没有事儿吧。”
霄儿福了一福:“回夫人的话,依婢子看,老爷的伤不要紧,我已经替老爷把脚踝还原了,只是这肿胀还要用药水多泡两次才可以下去。”
红裳点了点头:“嗯,真是多亏了有霄儿啊。霄儿看还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霄儿还没有说话,赵一鸣已经接话道:“裳儿,不用了。霄儿给我揉捏后已经不疼了,再泡泡药水,这两日也就好了。”
红裳转头看了一眼赵一鸣:“腿脚上的事儿能不当回事儿吗?有个万一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
赵一鸣听到红裳关心自己,心里早已经乐开花:他今日总算是放下了自昨日就压在心中的大石头——裳儿还是关心他、在意他的;他一直怕得就是裳儿从此视他为陌路。
赵一鸣还是摇头:“不必了,如果裳儿不放心,明日再叫大夫过来就是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不要再折腾了。”
红裳听到这里,才明白赵一鸣是怕叫大夫来,扰得自己不能早早休息。她看着赵一鸣,心里有些百味杂陈:如果他真有这个心,为什么踢自己的时候那么不留一丝情呢?就算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是自己在他心里就没有一丝地位吗?
红裳虽然一直没有对赵一鸣动真心爱上他,可是她毕竟是真得打算同他过一辈子的,所以为了赵一鸣她着实做过不少的事情,而且她平日里做事,又有哪一件没有考虑赵一鸣?可是赵一鸣对她下脚时踢得那么狠绝,自己平日里的所为竟然没有一丝挂在这个男人心上。如此一想,让红裳如何能再对赵一鸣放开心怀。
不过这两日赵一鸣的小意儿温存与体贴也不是一点儿效果没有,再加上赵一鸣在倩芊的事情上居然如此立场鲜明,让红裳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舒服了一点儿的。
倩芊,她终究还是动手了:她居然能甘心为妾,这让红裳实在想不通——如果她今日得手了,那么赵一鸣就非要纳了她不可,她除了为妾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红裳看了赵一鸣一眼:“好吧,霄儿的医术虽然我没有试过,不过应该还不错;一会儿泡一泡药汤看看如何吧,如果可以的话就不必请大夫了。”
赵一鸣听了以后笑了一笑,看红裳的一张小脸上带着十分的疲惫,不想她坐在椅子上——太不舒服了,他便吩咐侍书和画儿扶自己起来。
侍书和画儿不知道赵一鸣要做什么,不过他是男主人,便听命上前扶起了赵一鸣。赵一单腿儿着地,一蹦一蹦的走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裳儿,你到床上歪着吧,累了一天再坐这硬梆梆的椅子,你哪里受得了?”
红裳看了看赵一鸣,然后一笑:“不用了,这样就好。不然你在榻上,我在床上,说话也不方便。”
赵一鸣听了知道红裳说得有理儿:他要和红裳说一说表妹的事情,事关人家的闺誉,自不能大声儿的、无所顾忌的高谈阔论。
赵一鸣又一次立了起来,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让丫头们把软榻移到了床尾,他再次坐下后又催红裳到床上去歪一会儿:“你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你又受了伤,哪里还能再强撑着?快去躺下吧。如果不是此事儿不说不行,我本欲明日再同夫人商议的。”
赵一鸣想来想去,感觉还是今天晚上说比较好:这样的事情不同于其他事情,他在不在乎先不说,他怕红裳在意啊?赵一鸣不欲在这个时候,再和红裳有新的误会,让红裳再添新得不快。
且表妹的事儿,还真要好好核计一下: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娴静安稳、知书达礼,可是用出来的心计手段儿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赵一鸣一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就对倩芊有了极大的戒心。
倩芊就在自家府上住着,想一次都不遇到她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想遇上她,可是她如果就是想偶遇自己,那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而这些还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事情是他要取得红裳的支持与信任才行。
可是现在,赵一鸣悄悄看了一眼红裳:裳儿对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信任呢?自己又有什么脸要求裳儿相信自己呢?
红裳看赵一鸣执意要让她到床上去躺下,她也就倚到了大迎枕上:还真是舒服啊。这一日,还真是把她累坏了。
赵一鸣也知道红裳累坏了,所以他想赶快把事情说完,好让红裳能早一点儿休息。他对着侍书等人一摆手,示意侍书等人出去。
画儿是不想出去的:夫人虽然已经卸了妆,可是还不曾洗漱呢。
侍书却是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儿,所以她看到赵一鸣一摆手,便一手拉了画儿,一手拉了霄儿,带着屋里的小丫头们都出去了。
画儿虽然奇怪侍书今天晚上居然在老爷面前如此乖巧,不过她也顺着侍书的意儿出了屋子:夫人自始至终没有吭声儿,看来是有事儿要同老爷商量的。
侍书等人出去了,屋里便静了下来。红裳故意不开口,她要看赵一鸣如何开口——一定是关于倩芊的事情,但是,赵一鸣倒底想同自己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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