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若是没有这个契机,他都不知道他心中的这句话还有没有再见天日的一天。
“华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起,华面前立着一个人影。
只是他虽面向着华站定,可外面投射下来的阳光却刚好避开了他的五官样貌,以至于刘勤旭整个人都显得幽暗无光的:“你起得这么早吗?”
华眯了眯眼睛。不是大感事情的不妙,因为他有充分的把握,他和引歌的对话没有被刘勤旭听了去。
他只是诧异,就这么大点儿且封闭的环境里,刘勤旭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的?他也算见过几个功夫高超的,一个凌珏,一个苏云起,哪个都比面前的这个要强上许多吧?
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华率先开口,把对方的话噎回了肚子里去:“听赵涵说,副将昨夜守夜守到很晚,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难不成……是怕我们不辞而别?”
在供出赵涵这件事情上,华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甚至还是要添把火的。坑气人来,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
“赵公子?”刘勤旭对于听到这话也很是诧异,毕竟昨夜他是最晚睡去的那个,哪能想到在静谧的四下里居然还有一个装睡的:“他可还真是小心,有我们仲名军在,他总不会被外面的野狼叼了去。”
“野狼叼不叼得走我是不知道的……”华刚想与其对峙一番,外面的赵涵便满手污泥的拿着一堆草药兴冲冲地小跑了回来。
“你干什么?”华忍不住轻喝一声,目光扫过四下里依旧鼾声一片的众人:“别人都睡着呢,你就不能轻手轻脚的吗?”
被吼了这么一声,一直蔓延在心底里的雀跃终于被泼了一瓢冷水。不过托了华黑脸的福,赵涵冷静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了一只眼:“是我莽撞了。”
站定之后,赵涵这才看到了原来他们面前立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害他担惊受怕了一晚的刘勤旭。
欢喜雀跃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不剩了。他只抬了一抬自己的手,将掌心里的东西凑到了华的眼皮底下:“华大夫,没想到六福村虽小,却当真是个人杰地灵之地。”
这里不仅又多年取之不尽的金矿,还能被他挖到这样的好东西来。赵涵盯着掌中的灵芝就按压不住那股欢喜的劲头,不禁掂了一掂。
“灵芝?”这东西的确少有,便是华的目光都在上面多停留了片刻,这才移了开来:“这地方怎么会有灵芝?”
“是啊。”赵涵忍不住附和,这可算是意外收获了吧,一晚上的恹恹欲睡都基本上被冲淡了:“这地方怎么会有灵芝!”
同样一句话在赵涵嘴里又被重复了一遍,只是赵涵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二人的语气却是大不相同。
华分明是疑问的口吻,可落在了赵涵的嘴里,却只剩下了下惊讶与雀跃。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次,就是刚刚清醒过来的许七也看不下去,朝着三人所站的地方走了过来。
华可以喝止赵涵让其闭嘴,对于许七,他可就不行了。
许七接过了赵涵手中的灵芝,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先不说这里直接开挖山壁,还是否会有植被生长。单论这地形,就不是会长出灵芝的地方来。赵涵,你学医多久?看不出来吗?”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师祖的问话了吧?
这可算是在质疑他学术不精,赵涵又怎么敢等闲视之。因而盯着灵芝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许久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脑中好像灵光乍现,真的有想到什么的时候,脸颊却是迅速的烧红一片:“这灵芝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从山上摘下来的?”华现在十分有理由怀疑,凌珏不仅私自屯兵吞矿,还抢先一步开始囤积起了珍惜的药材。
看来,他这谋反还真是精密谋划的大业啊!
“不是。”赵涵如实回答,其实这只不过是他在山路上的草丛里捡来的。只是欣喜非常,便下意识地把这一段略过了。
“这,这什么意思?”本来事不关己的刘勤旭忽然一愣,发现自己掌中一沉,那株灵芝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手上。
“我等都用不到。倒是军中多伤病,总有用处的。”说起来,也真要感谢赵涵找到的这株灵芝,刚好被华用来试探刘勤旭的立场到底如何。
说他彻底反水,倒戈相向好像也并不贴切。这两边的状况细细究来都不干华的事。只是许临夏的事情总是欠了一次人情,如果仲名军这边不搞搞清楚,那他还真不好面对许临夏了。
华这么想着,其实就是在接着灵芝试探刘勤旭的态度。
果然见他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咬了咬下唇,直到唇色都发红,上面留下了一排牙印,这才开口:“华大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蚌壳的嘴终于被翘开了,虽然是只有一条缝的关系,但也完全够用了。
华只定定地望着对方,脸上不见任何一丝一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别看刘勤旭是仲名军的将军,是个习武之人。可二人就那样站着,单论个头,却还是华略胜一筹。
光靠着身高上的优势,华便已压了刘勤旭一头。再加上对方那张难得给出什么好脸色的神情来,刘勤旭当然得慌。
赵涵看得气血通畅,天知道他昨天故意绊倒搭上对方脉象的时候,心里有多气。
难怪华大夫对他使眼色,原来并非是他多心,而是这仲名军里出了叛徒。叛徒不是别人,恰恰是他们当中现在官衔最高的一位。
刘勤旭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别说,这名声在外的华神医就只用一个眼神就把他唬得够呛。难怪说从前在京都的时候,有些有权有势的人也不曾威逼过其人看诊。
“宋将军的死,的确是我一手造成。”针对这一点,否认也没有必要。可刘勤旭还是想极力为自己开脱一些,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可我没有想要他的命。”
“你不觉得很讽刺吗?”角落里,早就安静下去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