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陡然越发的寂静,堂下那么多人竟无一丝声响发出。
朝臣们瞅了瞅站在中间一脸运筹帷幄表情的井燕婉,又小心的抬头觑着女帝的脸色,一个个把头低的跟鹌鹑似的,倒是才发现这殿内的地板铺的竟是别致。
小土有如实质的眼神从诸位大臣脸上缓缓扫过,压的众人更是不敢抬头。
现在谁不知道这子虚王爷最喜欢和女帝陛下反着来,而女帝也对这个半路里忽然出现的皇妹并无多少好感,两人只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平静,能站在这里的谁也不是傻子或者瞎子,内里的风起云涌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南夷之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分分钟就能压制下去,但若是出征总归有交接兵权这一项——然而女帝怎么可能将兵权交给一个对自己相当有敌意的王爷。
只是这会儿武将们都无意出战,这子虚王爷自动请缨,也不知道女帝会如何应对,想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朝臣们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坐在上手的女帝声音轻巧的道:“呵,竟只有皇妹愿意代孤出征?”
众臣面面相觑,站在武将末尾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站了出来,一脸憨笑的道:“陛下若不嫌弃,何燕愿代君出战!”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后方,对这个勇敢站出来的何燕表示十分敬佩。小土眉梢挑了挑,将这人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何燕?”
何燕挠了挠脑袋,似乎是有些羞涩,傻笑着回道:“臣在。”
小土嘴角勾了勾:“勇气可嘉。”
众臣悄摸摸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然而何燕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殿内紧张的气氛,害羞的道:“谢陛下夸赞。”
“……”
众人一时无语,陛下这是在夸你吗?
小土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井燕婉眸色深了几分,暗暗的将何燕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然而小土摸了摸下巴,把玩着桌上的玉玺,一脸的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何将军便和子虚一起出征吧。”
何燕怔了一下,下意识道:“臣不是将军……”
众臣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对这个何燕的迟钝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小土眼皮一抬,冷冷道:“孤说你是你就是!”
何燕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一个同僚拉了一下衣袖,恰巧小土随手将衣袖一甩,道:“无事便退了吧。”
廖静走上前扶着小土便径直离开了。
众臣互相对视了几眼,瞟了瞟站在首位不动的子虚王爷,静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啧,以往没发现,子虚王爷还是个……”
“陛下倒是信任她。”
“郑大人慎言!”
“呵,还说不得了。”
……
听着殿外偶尔传来的一句句对话,井燕婉手不自觉紧了紧,指甲深深的扣在了掌心,印下了几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微微垂着头,遮掩在头发下的脸并不能看清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阴冷,角落里的宫人默默地感受着忽然降低的温度,毫无存在感的将自己狠狠缩进了更角落的地方。
……
回到了女帝居住的大殿,小土挥手示意众宫人退了出去,见廖静还站在原地,便挑着眉毛问道:“廖大人可还有事?”
听到小土的称呼,廖静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道:“陛下为何应允井燕婉出征?难道要将兵权放出去?”
小土将脚架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好半晌才嗤笑了一声道:“兵权自然是要放的,不过却不能放给井燕婉。”
廖静眉头皱的越发的紧,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轻视:“难道陛下以为何燕那个愣头青有和井燕婉抗衡的资本?”
小土笑而不语,廖静语气有些急促的道:“井燕婉卑鄙狡猾,何燕定然不是对手……”
小土抬手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一点孤自然有所打算。”
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廖静定定的盯着小土的眼睛,然而小土眼神却一直放在窗外,并不与她对视,许久,廖静微微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睛躬身道:“陛下胸中自有沟壑,是微臣莽撞了。”
小土沉默半晌,才道:“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廖静不再多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殿内一阵静默,小土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在阳光下缓缓的摊开,复又猛地收紧。零星的阳光洒了进来,映的小土手指纤长,好看的紧。
一阵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殿内,小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恍如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中。
……将何燕,井燕婉以及一众将士送走,小土疲惫的回到了皇宫中。
这几日为了准备出征的事宜,连宫中的气氛都甚为紧张,小土已经好几天没有能好好的休息一场了。
廖静看着小土揉着眉心一副难得柔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扶上她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口中苦笑道:“你就算是和我闹别扭也不用这么逼着自己事事亲为,阿锦。”
小土身子一僵,复又放松下来,对方揉动的力度适中,按的她倒是有些舒服。
见小土不说话,廖静嘴角的苦意加深了几许,却也不再说话,专心的进行着手下的动作。
小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廖静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小土却说话了:“孤并不是在和你闹别扭。”
廖静眼睛眯了眯指出事实:“你最近在疏远我。”
“孤只是觉得不能太依赖你。”
廖静手下动作一顿,说出的话便带着些质问的意味:“为何?”
小土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道:“你终归是无心于朝堂的,若是那一天你离开了,孤可不愿意到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忙脚乱。”
廖静眉头一皱:“我会辅佐陛下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所以……”
小土打断她:“你看,你虽然说着不会离开,然而你留下来的前提却是孤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
廖静瞳孔一缩,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干巴巴道:“难道陛下不想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