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莫冰一杯酒下肚,胃里立马就翻江倒海了,她喝了几口汤也压不下去喉咙里的恶心,捂着嘴急匆匆就跑出去了。
席间,一众人面面相觑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
“莫冰这是怎么了?”
“不是怀上了吧?”
“莫冰有男朋友了?谁呀,能把我们圈子里的拼命三娘给拐了去。”
“藏着呢,你们一个个嘴上不把门,哪能让你们知道。”
“不是圈子里的吧。”
“……”
八卦这个东西,一向不分男女老少。
明瑶是在场唯一一个知情者,也不嘴碎,笑着打断了大家的臆测:“别瞎猜了,冰姐就是胃不舒服。”
莫冰在洗手间里,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吐了也好,最好不要沾酒。
洗手间在楼层的最里面,对面,是安全出口,门开着,楼梯间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清晰可闻,因为安静,隐约有回音。
“安之。”
莫冰募地停下了脚,动作迟缓地转了头,看向敞开着门的楼梯口。
女人穿着红色高跟鞋,职业短裙,她微微扬起了头,侧面的轮廓拉得柔和:“安之。”
温书甯。
原来,纵横商场的女人,也会这样欲语还休,浑身都透着妩媚与娇柔。
她挽着男人的胳膊,像是撒娇:“再待会儿不行吗?”
男人绷着脸,推开了她的手:“我来之前就说了,只待到四点。”
温书甯眼里有明显的失落,垂下睫毛,收敛了情绪:“那我送你。”
对方始终不冷不热:“不用。”
说完,他掉头便走。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格外地清晰刺耳。
温书甯追着上前,拉住了男人的手:“我有东西要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对金黄色的袖扣,说,“你上次落我车里了。”
男人迟疑了一下,接了,随即离开。
那对袖扣,温书甯说是她男朋友的,林安之也有一对,原来,不是巧合呢。
莫冰扶着墙,额头上大颗的汗滚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她倒想冲上去质问,可是,没出息的,居然站都站不稳。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拉远,隐隐约约响在耳畔,像一把尖锐的锥子,一下一下钉着。
莫冰攥着手机,掌心全是冷汗,手指有点发颤,僵硬得不听使唤,按了几次才按到拨号键。
“在哪?”声音极力压抑着,指尖掐进了手心,她忍不住颤栗。
林安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在杀青宴。”他问,“怎么了?”
莫冰抿着嘴角,唇色苍白,缄默了很久,平铺直叙地说:“今天早点回家,有话跟你说。”
“好。”
她挂了电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良久,才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踉跄,一段很短的路,走不完似的,通风口的窗户外,临近夕阳的光,是橘黄色的,从后背打来,落下灰暗的影子。
约摸一刻钟,莫冰才回来。
明瑶一看就知道不对,她脸色白得像纸,两鬓的发都被汗湿了,脚步虚浮。明瑶赶紧扶住她:“冰姐,你怎么了?”
莫冰摇头,一言不发,手一直按住肚子。
“你脸色很不好。”明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莫冰接过去,握着杯子的指尖发白,抿了一口,唇上仍不见一点血色,只说:“我要早点离开,晚上的通告,让彤姐送你去。”
“好。”明瑶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去一趟医院?你出了很多汗。”
莫冰垂下眼皮:“没事。”
地下停车场。
开了车锁,林安之停了一下脚,绕过车门,将手里的袖扣扔进了垃圾桶,一眼都没有停留,直接折回车里。
身后,温书甯追上来。
“安之。”
林安之回头。
她放慢的脚步,隔着距离看他:“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不咸不淡,目光噙着冷意,语气明显的不耐:“什么事?”
走近了,温书甯目光掠过他,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似笑非笑的眼:“你扔掉的那对袖扣,莫冰看到过。”
林安之目光倏地沉下。
“你还知道什么?”瞳孔微微放大,他紧紧盯着她,眼里全是戒备。
温书甯挑了挑眼角:“你说莫冰?”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她慢条斯理地走近,抬头迎着他的视线,说,“知道她特别爱你。”
话落,她突然踮起脚,凑向他的唇。
林安之几乎立马撇开了脸。
咔嚓——
相机的快门疯狂闪动。
晚上七点,莫冰接到了林安之的电话。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淡淡的白月光照进来,她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目光空洞无神。
“莫冰。”
她没什么力气:“嗯。”
林安之说:“别等我了,我要晚点回去。”
只说了这个,没有解释理由,话音沉甸甸的,很疲惫的样子。
莫冰也不问,声线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要晚多久?”
他说:“一个小时。”
“好。”
林安之突然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留了两个字:“等我。”
她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一直等,一直等,桌上的温水,慢慢凉透。客厅电视墙上的钟摆,从七点,转到了八点,她等啊等,还是没等到林安之,却等来了一则娱乐新闻。
影帝林安之与华纳总裁温书甯恋情曝光。
她自顾笑了一会儿,看着始终安安静静的门口,没有任何响声,然后,约摸过了十分钟,绯闻的女主角出现在了她的家门口。
还是今天下午的一身装扮,红色高跟鞋,黑色套裙,职业又强势,一点都不像她在林安之面前娇柔的样子。
“莫小姐。”温书甯的目光像两把火,直直地看着她。
很奇怪,本以为会大吵大闹,偏偏心里异常地平静,她目光凉凉的,问温书甯:“你是来向我解释的?”
温书甯摇头,拨了拨耳边栗色的卷发。
莫冰冷声笑了,抬了抬眼:“所以,你是来示威的?”
她不置可否,笔直地站在门口,眼角上挑,气场十足:“我和安之在一起有半年多了。”
说得真理直气壮。
莫冰抱着手,目光一点起伏都没有:“然后呢?想说什么?”
温书甯沉吟了片刻,开口问:“你有什么条件?”目光如炬,她像是势在必得,“只要你离开他,你开什么条件都行。”
这年头,小三都这么猖獗了?
莫冰掀了掀唇,轻轻地吐了一个字:“滚。”
话落,她甩手关上了门。
“砰——”
一声巨响后,莫冰站在门后,愣了几秒,坐在了地上,红了眼。
晚上八点半,姜九笙有专访,一个月前约好的,她不好爽约,便同意了在医院接受采访,摄像机都调好了,灯也打好了,五分钟后开录。
谢荡突然拿了个平板过来:“笙笙,你看这个。”
是林安之和温书甯在地下停车场的亲吻照,恋情曝光,算是实锤。
姜九笙直接拔了针头:“谢荡,等会儿的采访你替我。”
谢荡盯着她的手,都出血了,真胡来!
他拉住她:“你还病着呢,不准去!”
姜九笙回眸,看了他一眼。
就会凶他!
谢荡松手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嘱咐:“又不是你的事,你别乱来。”
姜九笙嗯了一声,病号服都没换,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刚到门口,时瑾过来了。
“时瑾,”姜九笙抓住他的手,“送我去莫冰那。”
时瑾眉头拧了拧:“你还不能出院,”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时瑾问,“是不是一定要去?”
姜九笙用力点头:“一定要去。”
“好。”
时瑾牵着她离开病房。
谢荡有点郁闷,烦躁地抓了抓小卷发,对采访的记者说:“我这人不会说官方话,有什么问题掂量点问。”
记者:“……”
她只是想采访笙爷,顺便拍一下笙嫂,谢大爷乱入什么鬼!
将近九点,月华朦胧,满街的霓虹都亮了,这夜,很是喧嚣。
“咔哒——”
玄关的门开了,脚步声很轻很慢。
莫冰抬头,昏昏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
哒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刺进瞳孔,像针扎了一下,莫冰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手撑着沙发站起来。
她看向玄关:“回来了。”
林安之走过去,拿了拖鞋,蹲在她脚边:“怎么不穿鞋?”
她抬起脚,穿好了鞋,低头,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没有起身,蹲下那里,仰着头看她。
莫冰站着,问他:“你怎么不解释?”
他坐在茶几上,想伸手揽她,顿住了,又缩回去,然后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后,声音沙哑,像了抽了很多烟:“我说的话,你还信吗?”
她没有犹豫:“信。”
他停顿了很久,说:“我没有碰过她,也不爱她。”
莫冰听完,突然发笑,笑了一会儿,收敛了:“我以为你会说,那些新闻都是假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久久地沉默着,看着她的眼,会闪躲。
莫冰伸手,遮住了他的目光,不忍心再看了。
声音轻轻的,她说:“我就怕你不说话,我就怕你认了。”她张张嘴,喉咙里全是酸涩,有点哽咽,声音开始发颤,“安之,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他覆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却还是不说话。
莫冰用力抽回手,吼出了声:“你说话啊!”
身子一晃,她坐在了沙发上,一低头,眼泪就出来了,滚烫的液体流得脸上到处都是,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林安之会背叛她,就如同她从来没有设想过,整个世界突然轰塌了之后,会怎样,还能怎样。
她一哭,林安之彻底慌了神,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通红着一双瞳孔,伸手去拉她的手:“莫冰,你别哭,我有理由的,有理由的。”
莫冰推开他,湿润的眼眶里,全是决绝:“我不需要理由。”她向他大喊,歇声嘶力竭地咆哮,“林安之,你认识我十四年了,你会不了解我吗?我的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
因为,会哭瞎眼睛。
她曾经这么告诉过他的,说要是他背叛了她,她会一直哭一直哭,把眼睛都哭瞎掉。
不是骗他的。
她用力推开了他,然后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从来不爱哭的她,蹲在他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林安之整个人都慌了,发了狠地抱住她,灰暗的眼底,一丝光彩都不剩,像天塌下来了,绝望又惶恐:“莫冰,你别哭,你别哭好不好?”
她抱着肚子,慢慢蜷缩成一团:“安之……痛。”
她趴在他怀里,突然痉挛,直不起腰,满脸都是泪,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他的手僵住,动都不敢动了:“哪、哪里痛?哪里痛?”他伸手,拂她的脸,冰凉冰凉的,“莫冰,莫冰,你怎么了?”
她按着腹部,说很痛。
他不敢碰她,手在发抖,摸到了手机,哆哆嗦嗦地喊急救,声音几乎哽咽,没有挂断,他扔下手机,跪在地上,弯腰去抱她:“不痛了,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莫冰却一直喊痛。
林安之把她抱起来,才发现,她白色的裙摆上,全是血。
“莫、莫冰……”
她不再出声了,而他,开始哭了。
九点半,姜九笙接到了林安之的电话,还是晚了,莫冰被送进了急救室,她没有看到莫冰,只看见林安之的衬衫上,全是血,呆愣地坐在急诊室门外,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没有表情,也不出声。
“你知不知道,”姜九笙走过去,停顿了一下,“莫冰她怀孕了。”
他猛地抬头,然后傻了。
下一秒,他发笑,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姜九笙转身,看着急救室的手术灯:“要是孩子没保住,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他一言不发,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将一手的血,抹在了脸上,那是他的血,掌心泥泞,皮肉都被掐破了。
姜九笙走到一旁,拨了电话给宇文冲锋:“莫冰她出事了,我怕被拍到了,能不能拦一下消息?”
宇文冲锋在娱乐圈的人脉很广,几家媒体与他都有过交涉,若是他出面,至少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我尽量。”他问,“人怎么样?”
姜九笙压低声音:“还在急救。”
“我晚点过去。”
她挂了电话,回头看一直站在身后的人:“时瑾,医院这边能封锁消息吗?”
时瑾说能,扶着她的肩:“你去病房休息,我守在这。”
姜九笙不肯走,一直守着,时瑾便不说什么了,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女医生走出来,表情不太温善:“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林安之扶着墙站起来,领带歪歪扭扭的,嘶哑着声音说:“我是。”
医生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孩子的父亲?”
他用力点头,站不稳,摇摇欲坠:“是,我是。”
“病人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胎像不稳,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不能再刺激她了,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林安之松了一口气,死气沉沉的瞳孔里有一点光亮,声音仍然发抖:“谢谢,谢谢医生。”
女医生对时瑾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林安之立马就要冲进去。
姜九笙伸手拦住了:“让她平静一下。”
他愣在原地,半天,还是收回了脚。
姜九笙进去了,莫冰已经醒了,她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盯着房顶,刺眼的灯光落进眼里,是殷红的。
“他走了吗?”声音空空的,莫冰仍旧盯着灯光,目色无神,空落落的。
姜九笙坐到她身边:“在外面。”
之后,莫冰便闭上了眼,不再说一句话,眼角的眼泪一滴一滴滑入枕巾。
姜九笙坐了一会儿,出了病房,林安之还在门口,依旧是那个姿势,一身是血地坐在地上,眼神,和莫冰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活气。
“她怎么样了?”
姜九笙反问:“你觉得呢?”
林安之攥紧了手,掌心一片黏腻的血腥,他凝着目光看向病房,玻璃上,倒影出一双眼,苍凉冰冷。
姜九笙绕过他,转身一抬头,看见了温书甯。
她笑了,被气的。
正要上前,时瑾拉住了她。她摇摇头,示意他松手。时瑾迟疑了一下,松了手,跟在她后面,怕她吃亏,一步都不离。
一向不爱讲粗话的姜九笙,没忍住,走近,盯着温书甯:“你TM的还敢到医院来。”
温书甯抬抬眼皮:“关你什么事。”
时瑾目光骤冷,往前了一步,姜九笙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时瑾,女人的事你别插手。”
他退了一步,在她耳畔只说了一句:“小心伤口。”
姜九笙走过去,看了温书甯一眼,她个子高,便是温书甯穿着高跟鞋,也要仰头才能直视她的眼睛。
没说话,姜九笙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温书甯瞠目结舌:“你——”
她打断,语气冷冰冰的:“我家莫冰身体还没好,这一巴掌,我替她打。”
刚说完,她又抬手,又快又狠,扇在了温书甯右脸颊上。
温书甯气急败坏,捂着脸怒喊:“姜九笙!”
姜九笙不温不火的语气:“这一巴掌,是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打的。”太用力了,手心火辣辣的。
若不是身上有伤,估计两巴掌还了不了事。
姜九笙是发了狠的打,温书甯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恼羞成怒,却到底忌惮姜九笙身后的男人,没敢动手,大吼:“你算什么东西!”
她泰然自若,冷冷睨着对方,平铺直叙的口吻,没动怒,却不怒自威:“我什么都不算,就打你了,有气尽管来找我,看我怕是不怕你。”
温书甯到底是天之骄女,浸淫商场的女强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她忍无可忍,抬起手要打回去。
姜九笙毫不费力便截住了她高高抬起的手,用力甩开,回头对宇文遣来的两个保镖说:“她要是不自己离开,就把她扔出去。”
两个保镖称是。
姜九笙凉凉瞥了一眼,同时瑾离开了。
温书甯狠狠咬牙,没有再往前,提了提嗓音:“安之,我们谈谈。”
林安之死气沉沉的眼,迅速烧起了两把火,他弓着腰,起身,走过长长的医院走廊,近了,一把拉着她,拽着她进了一间空置的病房,大力将门甩上。
他猛地把她推到墙上:“是不是你!”
后背狠狠撞在冷硬的墙面上,温书甯背上痛得发麻,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是我。”她嘴角拉出一抹得逞的笑,“是我故意拖住你,也是我把消息放出去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预谋好了的。”
林安之眼里的火光顿时冲出了眼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温书甯,你怎么不去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