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绒继续皱着眉:
“可是老师都说我们还小,什么事都得回家找爸爸妈妈才行。”
“你们老师说错了。”
大人毫不犹豫的否认了她口中的老师,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对她说:
“年纪小只有撒娇的特权,可没有逃避一切责任的特权,就算在别的家庭里有,但是在我这里可没有。”
“从小就养成了软骨头,你以后怎么能站得直站得稳呢?”
男人隔着毛巾揉了揉她的脑袋:
“虽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必须坚强的时候,但是我也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依旧能挺直了背站稳了继续长大。”
那只宽大的手掌从后面撑住了小孩脆弱娇小的脊梁,让她不得不把背脊挺得笔直。
温热的暖意从那手掌中散发出来,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小孩的皮肤,再深入血液和骨髓,仿佛真的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撑住了她的背脊,好让她永远不要弯曲。
隔着雾气的顾绒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难得的浅笑,看到他俯身在女儿的头顶悄悄的亲了一下。
她看到厨房里的母亲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温柔到极点的表情,看到小豆丁的弟弟从楼上拿着玩具跑下来。
她看到窗外燃烧的天际线,看到花圃里滴着水的花瓣,看到以草坪和喷泉连接起来的隔壁别墅里正在和妹妹玩游戏的林喧嚣,看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正在院子里练习击剑的陆横。
她看到这片寸土寸金装满回忆的陈旧的名流小区,看到整座古老而野蛮的,被滚烫的栖霞江围了一半的钢铁城市。
她看到自己。
似懂非懂,却被父亲的手掌撑住背脊而不得不坐直了身体的自己。
那手掌的温度似乎透过了那具小孩的身躯,一直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那只手掌的力量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始终撑着她一路走过了跌跌撞撞混乱黑暗的少年时代,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
失去意识前那一杯摇晃着灯光的水猛然侵入回忆,让她的心顿时跌入深渊。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温暖的晚霞与陈旧的记忆全都消散,她最后只听见那个大人低沉的声音:
“我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依旧能挺直了背站稳了继续长大。”
那声音的尾音消散的时候,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映着柔和光晕的天花板。
视野是缓慢变得清晰起来的,在这短暂的模糊中,她的思维也变得非常迟缓。
挺直了背……站稳了……继续长大吗?
那杯摇晃的水还在脑海里荡漾,水中折射的光几乎要在她的记忆里变成可怖的幽冷的黑色。
她想象过自己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和挫折,却独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强迫吸du。
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自觉的试图蜷缩起手指,想给自己找一点点抵御恐惧的力量,然而这一动她变察觉到了另一股力道。
那股力道正箍着她的整个手掌,带着微凉的温度,力气却不小,让她难以动弹。
她慢慢侧头看去,视线里出现一个黑色的脑袋,碎发下可以看见一点轮廓优美又高又挺的鼻梁。
只是这样极小极少的部分,都是极其动人心弦的好看模样。
顾绒手指一顿,看着这个被暗淡光线笼着的脑袋,心底那股恐惧不知为何潮水般很快的褪去了,剩下一点温柔的涟漪,让她不由自主的勾了勾手指,在他的掌心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