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粮事件,令新帝勃然大怒,还未发作便听徐尚书面有悲色道:“皇上,臣那日被拦下,见俱是妇孺孩子,衣着褴褛,面黄肌瘦,其状甚怜。这些都是皇上您的子民,求皇上为他们作主。”
新帝缓缓而立,痛心疾首道:“朕当日奉先帝之命,入湖广救灾,饿殍遍野,尸塞于道,一路所见,触目惊心,堪称人间地狱。是天灾,更是**。原以为天子脚下,民富民安,丰衣足食,哪曾想……民与民同心,则家安之;民与君同心,则国兴之;朕绝不姑息养奸。”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
那张华老大人,更是声泪俱下拜伏在地上,高呼仁君!
新帝亲手扶起老大人,沉声道:“内侍,拟旨,忠勇侯府,与地方官勾结侵占农田,盘剥农户,除归还百姓土地外,罚金万两,充于国库。即日起,皇室宗亲,侯门公府,文武百官有侵占农田者,若主动还田于民,既往不咎。若抗旨不遵,严惩不怠。此事由都察院、刑部清查。”
圣旨一出,平王带头清退良田六百六十二亩,福王清退良田六百二十七亩,皇后娘家迟家清退良田六百亩。
众人一看此举,当下明白新帝的意思,纷纷仿效。
百姓欢呼雀跃,竟相奔告,一连数日,京城各个衙门门口,从早到晚,都有前来叩谢皇恩的农民。更有心怀感激者,在家中为皇帝立了长生牌位。每日供奉。
……
御书房内,徐宏远正在给新帝汇报,京城有哪些人家退了多少田地。
自打那日宫宴后。燕淙元把这两人唤到身边,也不知道关起门来说了些什么。那徐宏远似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昔唯唯诺诺的官风,行事变得大胆凌厉起来。
燕浣元听了半晌,笑道:“外头反晌如何?”
徐宏远恭敬道:“回皇上,世人都称皇上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那些个世家贵族也都依旨办事,并没有因此而对皇上您心生不满。”
燕浣元微眯着眼睛冷笑道:‘既往不咎是个好办法。早就捞够了。退几百亩农田对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
徐宏远忙道:“皇上,小小一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过对天下百姓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事。还为皇上您赢得了仁君的好名声。”
燕淙元奇道:“为什么都是三五百亩?”
徐宏远笑道:“回皇上,平王才六百多亩。谁也敢越过他去?瑶儿说。三五百亩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无关紧要,还能赢得皇上的欢心,何乐而不为。再多,那些个皇亲世家就会心疼,对皇上的政令产生反感,阳奉阴违。且她让人细细算过了。除了少数皇室侵占农田在万亩上下外,多数公侯人家。也只有千亩。”
燕浣元点头赞道:“回去跟小寒媳妇说,一石三鸟,这事办得妙。忠勇侯府的罚金已经到位,多余土地也清退干净,估摸着只是个空架子了,让她思量着办。”
徐宏远连连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燕淙元静坐在龙案前,仔细琢磨这事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妙。
“你说,这事妙在哪里?”
李宗贵看了看空荡荡的书房,才明白新帝是跟自己说话,忙上前恭身笑道:“皇上啊,分寸,火候,人心拿捏得正正好,如今天下百姓都在夸皇上您,公侯世家也知道您并非真正想拿他们开刀,只是为了给天下一个交待,心里也知道您是护着他们的,一举数得,当真是策算无遗。皇上,萧家大奶奶厉害啊!”
燕淙元脸色一变,吓得李宗贵忙跪倒在地。
燕浣元也不看他,抬了抬手,继续批阅奏章,半晌才冷冷道:“起来吧!”
李宗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得一脸谄媚:“谢皇上!”
燕淙元只写了几个字,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上回宫宴,那萧家大奶奶好像说了几句埋怨的话,朕怎么有些记不大清楚?”
李宗贵小心翼翼的揣摩帝王心思,为难道:“回皇上,萧家大奶奶说‘巴巴的把人请来,还不给旁人说话,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府里吃稀饭来得舒服。闭嘴就闭嘴。’老奴好像记得就这几句。”
燕淙元仔细品了半天,气笑道:“你说这妇人,胆子如何这般大?”
李宗贵拭了拭额头的汗,谨慎道:“回皇上,老奴认为是萧指挥使宠的。”
“小寒?”
燕淙元一把扔了笔,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圈。
李宗贵不知何意,只敢小心的侍候着,却见皇帝又走回到他跟前,咬牙切齿道:“这对叔侄俩,把朕的两个兄弟都诓骗了去,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李宗贵一愣,忙道:“皇上,这……”
燕淙元扫了他一眼,大步回到御案前,复又拿起笔,沾了沾墨水,抬笔道:“去,让人给小寒传个口讯,今日晚膳,朕要吃萧府厨娘做的菜,喝怡园酿的酒。”
李宗贵又愣了愣,忙拍马屁道:“皇上,几菜几汤啊?”
“十二菜一汤,把小寒唤来陪朕喝几杯!不,把那几个都叫过来,一个一个翅膀硬了,心思都大了……”
李宗贵忙躬身应下。
……
蒋欣瑶站在床头,看着头一回喝醉酒,被人抬回来的男人,磨了磨后槽牙。
“大奶奶,皇上这几日天天让咱们府里送吃的进宫,又天天把大爷唤过去陪酒,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如今咱们府里送礼的人,一拨又一拨的,连几位总管都直喊吃不消。可如何是好?”
微云一边替大爷脱了鞋袜,一边埋怨道。
唱的哪一出?
自然是上回宫宴那出。
气还没出够,想着法的折腾人。
蒋欣瑶挺了挺腰板。冷哼道:“有人送银子给你花,还有什么可吃不消的。去跟萧总管说,就说是我说的,给府里每个下人一季再多添两件衣裳。”
“大奶奶,风口浪尖上,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既然是宠臣。就得有个宠臣的样,也省得人家笑话咱们萧府算计了半天,还只是个萧府。正好。那鱼儿也快上钩了,肥的很!”
微云一笑:‘大奶奶说话奴婢怎么听不懂,什么萧府萧府,鱼儿鱼儿的。”
蒋欣瑶对着床上的男人。璀璨一笑:“哼。听不懂那就对了,若都听懂了,这事可就不好玩了!”
微云见大奶奶笑得像只偷了食的狐狸,心道必是又有谁被大奶奶算计了。
……
就在微云奇怪那上了钩的鱼儿是谁时,侯爷夫人苏如雨携女赵文英登门拜访了萧府。
距忠勇侯府交完罚金仅仅三日。
微云一见是这两人,方才明白自家大奶奶算计的人是谁。
萧家老太爷一听来人,幽幽的看了蒋欣瑶一眼,两袖一甩。鼻子冷气一哼,招呼奶娘抱着两个孩子就往里屋走。
正与两个孩子逗笑的欣瑶。却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裳,扶了扶发髻,在园子里赏了会秋景,才悠然的回了东院。
苏如雨母女由下人扶着进了内院,一路上不见雕梁画栋,轩峻壮丽,有的只是淡雅质朴,清幽精致。
进了厅堂,四下打量,只一眼,母女俩暗暗惊心。
都是富贵门里出来的人,谁人的眼睛不带着几分狠毒,这一室的家俱,摆设,哪里是凡品?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心中各自思量。
坐定,丫鬟们摆了茶果点心。
苏如雨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只觉芬芳四溢,口齿生香。几上四盘瓜果,正是当下时令鲜果,看色泽卖相就知上品。再看厅里忙碌的几个丫鬟,俱是穿罗裹缎,插金戴银。
苏如雨一想到侯府如今的景象,心中酸涩,暗叹这萧家的富贵藏在暗处。
须臾,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淡黄色衣衫的丽人而入。母女俩人起身相迎。
欣瑶落落大方的给侯府夫人行了礼,浅笑盈盈盯着两人瞧了一阵,寒喧了几句,请客人入座喝茶。
这苏如雨姿色中上,保养的极好,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一双玉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女儿赵文英长相肖父,一双眼睛与萧寒长得极像,不愧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
欣瑶感叹赵侯爷基因强大的同时,不由替这苏如雨掬一把同情泪。
娘家一倒,丈夫就要妻子,到前妻的府上低三下四,求前妻的儿子认祖归宗,这是何等样子的高风亮节和广阔胸怀。
半盏茶后,苏如雨坐不住先开了口。
“今日冒昧前来,还请大奶奶勿怪。那日侯爷从府上回来,与我说起这事,我就想着到府上来瞧一瞧,认认门,两家多走动走动,也是件美事。”
欣瑶客气的笑道:“夫人能屈尊降临寒舍,这是萧家求也求不来的福份。”
“既是福份,为何让我们在此等候多时才姗姗来迟?”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赵文英冷笑一声道。
欣瑶拿起茶盖,拨了几下茶叶,不置一词。
身后的微云、淡月见侯府小姐说话如此不客气,心中不屑。人都求上门了,还摆什么小姐的谱,要摆谱,就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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