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瑶见李妈妈恨恨的表情委实生动,心下好笑,绷着脸又道:“确是是头白眼狼。爱玩爱看就来XS520。众人把张家团团围住,讨要一个说法,偏那张父仗着有几分学问,左一口人往高处走,右一口人各有志,激得街坊邻居们心头的火蹭蹭往上窜,抡起拳头便要动手。”
“打,给我狠狠打,忘恩负义的东西。”
“最后还是张母跪着哭求半天,高家又发了话不予追究,村民们看着张母娘家几辈子在这庄上过活的份上,才放张家一马。
有这样的老子在,庄稼人哪敢娶他家的女儿进门?外头不知情的到张家来提亲,总有好事者堵住媒人的去路,一通好说,久而久之,便再无人上门提亲。”
李妈妈解气道:“活该,这事要在我们庄上,那是要被人吐口水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张一明经此大变,越发用功苦读,一日里只睡几个时辰,这才有了今日所成。”
李妈妈不解道:“高家为什么放过张家,她家女儿后来又怎么样了?”
欣瑶笑道:“高家几世富贵,可见其为人做事总有其高明之处,想必也是瞧着张一明书读得这般好,总有高中的一天,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者说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缠着人家,做那低声下气,失了身份脸面的事。”
李妈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成亲前看清楚张家为人总好过结了婚女儿受罪,凭高家的财富,怎么就找不到个好人家?”
欣瑶点头赞道:“妈妈看得分明。那高家的女儿起先寻死觅活了半年,后来也不知怎么想通了,经媒人介绍找了个老实的上门女婿,日子过得不错,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李妈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好人自有好报。小姐。妈妈说句不中听的,张家可不是善茬,像这种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人家最是会见利忘义。一旦得势,只怕连小姐也不放在他们眼里。”
蒋欣瑶神色微暗,叹息道:“妈妈说的对。那日与母亲在屏风后,听他说话,既不刻意讨好,又不持才自傲,倒真有几分本事。为人也算低调,又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想着总有几分担当。最主要的事,这样的人家。无权无势,若我要和离,大不了给些银子……”
李妈妈惊得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欣瑶的手,眼睛睁得滴溜圆:“我的小姐。这好好的还没成亲,就想到和离,你……你……”
欣瑶反手握住李妈妈略嫌粗糙的手,语气越发的轻柔。
“我就知道,若说出来,妈妈定会这般表情。”
“小姐……我的小姐……你……”李妈妈活像是吃了只苍蝇,咽不下。吐不下,连句整话也说不利索。
“妈妈你想,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成了亲,侍候公婆小姑,一大家子人。吃的,喝的都要我操心,辛辛苦苦,人家还不说你好,鸡蛋里能挑出骨头。更何况我一个外人。”
“有了身孕还得给男人张罗着娶姨娘,娶小妾,然后防着这些莺莺燕燕背后放冷箭,整日介捻酸吃醋,人前装笑脸,背后流眼泪,累不累啊?若这些姨娘,小妾怀了孕,生了孩子,我还得教养一帮不是我亲生的庶子,庶女,防着她们来祸害我的孩子,抢祖宗家业,妈妈,这是生生要把我逼疯啊!”
李妈妈垂泪道:“所以小姐就想找个好拿捏的,到时候一和离,带着我们过小日子去?”
蒋欣瑶见其领悟能力颇高,欣喜的搂着李妈妈的胳膊道:“妈妈聪明!”
“小姐,谁让我们生下来就是女人呢,世上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持家理家。”
欣瑶笑道:“世上的道千万条,何苦非要走这一条。”
“小姐啊,不走这一条,又能走哪一条?这个世道,哪里容得女子做选择。”
蒋欣瑶笑道:“哪一条也比这一条好。”
李妈妈无法,咽了几下口水,只得循循善诱道:“小姐,你看啊,京城这么多男子,长得好的,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咱们找一个你最中意的,最喜欢的,你看怎么样?”
蒋欣瑶嘿嘿一笑:“妈妈,长得好的,大都没什么本事;有钱的,又太俗气,有权的,整天争名夺利,有势的,后院姨娘,通房一大堆。”
李妈妈气结,见小姐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俏皮的样子,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欣瑶见状,乖顺的把头靠在李妈妈身上,讨好道:“妈妈,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连母亲我都没说,妈妈……妈妈……”
李妈妈哪经得起欣瑶这般模样搓揉,顿时丢盔弃甲。心知小姐定了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李妈妈认输?
于是只得换上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我的好小姐,妈妈知道了,放心吧,只是张家……?”
蒋欣瑶脸色一沉,道:“妈妈,明儿帮我带个口讯给小叔叔,让他帮我查证一下蒋张两家议亲的事,是谁散出去的?”
李妈妈脸色大变,啐道:“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干这没天理的混事,别让我知道是谁,要让我知道了,我跟他没完。”
欣瑶见李妈妈说话的语气神态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心中只觉亲切温柔,暖意阵阵。
……
怡园澄湖,一叶小舟泛舟湖上,舟上之人持书倚船半仰,手边一壶香茗,一叠点心,端的是优哉游哉,自得其乐。
蒋全带着杜天翔,萧寒行至烟波亭,招呼小厮上了茶水,忙道:“两位公子稍坐片刻,我把小少爷喊上来。”
杜天翔待蒋全走远,看着远处悠闲自在的身影,眼红的对萧寒道:“我们俩整天忙得像条狗似的,这厮天天不是看书,就是喝茶,每日里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收,真真是要把我活活羡慕死啊!”
萧寒笑道:“你忘了加一句,他吃的,喝的,都是那丫头亲自做的。”
杜天翔仰天长叹:“老天不公啊!我杜天翔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与这样的人为友。”
萧寒肃色道:“你父母,兄弟姐妹俱在,他却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逢年过节,看他人举家团圆,他却只能对月饮酒,焉知他不羡慕你!”
杜天翔一时语塞。
片刻,徐宏远弃船登岸,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着迎了上来。
三人坐定,一番说笑后,谈起了正事。
萧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阿远,你让我查的,有眉目了。放出风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张一明。手法也很老套,花了几两银子雇了几个闲人。”
徐宏远冷笑道:“这样的小人,也配称读书人?真是玷污了读书人的名声。他这是要毁了欣瑶的名声啊。”
萧寒冷笑道:“这世上的人,阴险狡诈,钓名沽玉之辈何其多,你又何必耿耿与怀?”
杜天翔沉思道:“阿远,以你侄女的家世人品,不至于找这样一个人吧?你那二哥,不仅看人的眼光不行,挑女婿的本事也差了些,我与萧寒,哪个不比那小人好?你看我,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太医院头一号人物,名满京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徐宏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也是奇怪,沈家那样的门第她都看不上,怎么同意与这样的人议亲,就算他有状元之才,只这人品……怪事,怪事。”
“难不成你侄女被那小人的皮囊给迷花了眼?”
徐宏远也不作答,只把目光落在杜天翔身上,上下打量。
杜天翔似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大言不惭道:“这世上能比得过我这皮囊的男子,已不多见。她连我都未曾多看一眼,又岂会看上那小人?”
萧寒目光深邃,低沉道:“四小姐这样的女子,岂可以平常眼光看她,阿远,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做什么都有深意,回头问问便知。那个张一明,要不要我出手?”
徐宏远笑道:“我只负责打探,余下的事,还得欣瑶拿主意,放心,能算计她的人不多。走,今日我作东,请二位尝尝我侄女新研究的菜式。”
萧寒却道:“这事,我倒有一计,回头,我与你们细说。阿远,往后有什么打算?”
此言一出,三人均沉默不语。
半晌,徐宏远苦笑道:“人都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是日日闲。这两年,我打算陪全爷跑几趟南边和西北,多寻些好石头回来,以后即使想去,复了职也是没机会了。欣瑶说想在苏州,扬州这些富庶的地方,再买几个园子,把怡园照搬过去,我要先去探探路,以后,在京城的时间怕是要少些。”
杜天翔小心翼翼的看着徐宏远的脸色,踌躇半晌。
“阿远,你比我们都大,是不是该找个人成个家,当初徐伯母临终前……哎,瞧我这张嘴,说点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一茬。”
徐宏远坦然一笑道:“等哪天,安南侯府倒台,大仇得报,我一定不让你们失望,走,这会先填饱肚子去。”
杜天翔正欲再说,却被萧寒的眼光止住。
两人不约而同的虚咳一声,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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