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含玉是被胸口的灼热感惊醒,一直贴身挂在她身上的玉石像是被火烤了一般,灼伤了她。
她拿出那块玉,胸口莹白的肌肤没有一丝伤痕,刚才的疼痛也是瞬间,转瞬即逝。
那感觉如同是在梦中,醒来疼痛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留给她的只是一场惊梦。
原是梦到赵贤的,一场美梦戛然而止。
待看清那玉的颜色之后,颜含玉望着它,惊的黑宝石一般的瞳仁缓缓放大。
在上一世,这玉也是在无形之间变了颜色,原是一半血色玉,一半白脂玉,现在整块玉都近乎血色,另一半原是白脂玉像是布了一层红血丝,丝丝相缠,望之触目惊心。
这预示着什么?难道就是想告诉她,这一世她的命运并不会改变?
那一瞬间颜含玉竟生出毁了这玉的感觉,毁了它,她的命运就不会重蹈覆辙?
这是她的玉,她出生就带着的玉,她是不是该选择相信它?
直到洪嬷嬷唤她,她起了榻,去了母亲那边。
母亲在佛堂里还是没有出来过,颜含玉觉得生气,隐隐想朝着母亲发怒,想告诉母亲面对现实。抄一天的经书,念一天的经,父亲就会回来吗?
她觉得疲惫,重生的秘密她竟只能独自承担。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颜含玉这会儿只觉得是一种负担,不知道的话她或许更轻松吧。
“小姐,你这心思就是太沉了,大夫人过了今日便好了,小姐不要想太多。”洪嬷嬷看得出颜含玉的心事重重,忍不住劝解。
少年生华发,原就是因为心思太多导致的。可偏偏大小姐幼年早慧,幼时就很有主见。也怪不得谁,父亲早亡,母亲软弱,诺大的明若院大小姐孤身而立,如此也不得不坚强些。
“谢谢你,洪嬷嬷。”
有不离不弃的洪嬷嬷和周嬷嬷相陪,颜含玉觉得是幸运的。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大小姐放心,奴婢会想办法治好大小姐发。”
洪嬷嬷最擅长的正是女子养生术。颜含玉的情况本来就是极少见的,洪嬷嬷试过好几种法子,可都无甚效果。
“嬷嬷,我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大小姐可会回来用晚膳?”
颜含玉回头看了眼佛堂,“再说吧。”
换了身衣裳,颜含玉就出府了。她原本想出城,去一趟丰乐楼,看看方姑,出了路口她竟鬼使神差的走了反方向。
也不知为何,她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赵贤。
往年她两年未去寻他,可到了她生辰那日,他都会送一些吃的给她,果子、糕点,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价值不高,可心意不浅。
秦王府。
日光辉辉,微风习习,古雅的六角亭中端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白衣飘飘,青丝微扬,面前一把长琴,一双修长的指拨动琴弦,发出铮铮悦耳之声。
其声幽也不知为何,她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赵贤。,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
“王爷。”赵峰站在亭外喊了一声。
指尖轻触琴弦,乐声停止。
“何事?”
声音有些冷,明明艳阳天,赵峰还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
“颜小姐来了。”
“她来了?”赵贤神色一凛,目光幽深。
“以孙先生的徒儿名义进来的,现在在孙先生那边。”
“那丫头长大了是不是?”他只是呢喃,问自己而已。
十三岁,也快长成大丫头了!
赵峰可是练武之人,耳力自然好,可实在不明白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目光看着主子。
赵贤想起午时的那场梦境,那丫头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他竟会对她生出那种心思!
“下去准备一些果子,还有点心送过来。”他道。
赵峰领命下去。
袅袅琴声再次响起。
颜含玉来的时候正听到熟悉的琴声,若不是她今日下午才做的梦,她险些以为她曾听过他弹琴。
她停驻在原地,一时恍惚,以为是梦境。
直到琴声歇止,她才发现他的目光亦是看着她。
他温润一笑,眉目如画,笑容如清风和暖,清贵公子,玉质天成。
“怎么站在那里,快上来坐吧。”
颜含玉唇瓣勾起,笑意在脸上漫开,“临哥哥。”
“让你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你吃吃看,可好吃?”
红莹莹的果子,晶莹如玉的点心,盘盘精致。
“今日是你的生辰,原想着让赵峰给你送过去的。”
“谢谢临哥哥,我今日来可有扰到临哥哥?”
“不会,我本来就是个闲散王爷,怎会扰到我?”
说的也是,他这个王爷是全汴京都已经快要忘记的王爷。
颜含玉坐在一旁,看着他墨色的古琴,“临哥哥,你再弹一曲可好?”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赵贤触到她的目光,只觉得她的眉宇间明显蒙着一层郁色,化不开,便开口说道,“不如你来弹,如何?”
用他的琴弹曲,颜含玉自然愿意,跟他换了位置。
琴声渐起,其声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喁喁。
这是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
声声入心,赵贤只觉得心底是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潭水在缓缓化开,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
曲弹到最后她明显放缓了速度,原不该是这样的。
曲由心生,她果然有心事。
颜含玉抬眸触到他的目光,面上一红,连话都差点说不出口,低低的声音道,“我,我弹得不好。”
如水的眼波,如玉的容颜,嫣红的脸颊,带着少女浅浅的娇羞。
他神情一敛,气息一凛,想起了那个梦。
二十多年,那种感觉太让他陌生,就像是罂栗,让他克制不住想要好奇的去探求寻知。
“听说今日孙家去求亲。”他垂眸抿了一杯茶,说道。
“临哥哥也知道这事了?”
“满京城都在传,我自然也知道了。”
颜含玉的情绪低迷,“上次皇上寿宴,孙贵妃明显要找我麻烦,却不知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且宽心,太傅大人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孙贵妃在宫中得宠,她想要做的事怕是都不难。”她最担心的是皇帝的一纸诏书,便成了毫无转圜余地的定局。
祖父身为一品大员,若是抗旨不遵,便是一记大过。
到时候她做的任何努力,可还有用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