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渐渐西沉。
天空中厚重浓密的云块也因此被染得成了绛色。
佟府。
佟三老爷怒气冲冲地回来,从来没有这样直截了当地直奔大房。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佟大老爷终于苏醒了过来,刚刚服了药,靠在床上,气息微弱地询问着管家如今大通柜上的情形。
可是,不过三五句话,佟三老爷便满面愤怒地闯了进来。
“大哥,你是不是疯了?就为了让你女儿能顺利地塞进翼王府给人家暖床,什么人你都敢得罪?你大房自己去找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们整个佟家拉下水?你知不知道外头已经不肯收大通的钱票了?”
因为佟大老爷病倒,管家还没敢将这个消息告知,就怕他会再次心脉被激、重病倒下,那可就不是要治病的问题,可就是要致命了。
可佟三老爷却不管不顾地将事情嚷了出来,还说得这样难听!
佟大老爷迎着管家慌张的目光,脸色再次灰败下去,颤声问:“他说的都是真的?”
“大老爷,这必定是暂时的!我们大通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底气旁人不知道大老爷还不知道?只要江南总号那边收到了信,京城自然能缓过来。这只是时间问题。大老爷别急,可千万别急!”管家急忙解释,又给瞬间气促气短的佟大老爷顺着心口。
“什么底气?什么实力?!大通当年是从孟家手里弄过来的你们都忘了?孟家并没有死绝,还有一个女儿活着,而且,那个孟家的女儿如今就在修行坊户部尚书沈家!
“沈家是谁?那是陛下亲自给三皇子赐婚的人家!你们大房号称是三皇子的姨夫姨母姨表妹,好歹算是有个血缘之亲。人家就算是看在翼王死去的母妃面上,再觉得你们恶心也会给你们留三分余地。可你们呢?蹬鼻子上脸!
“别做出一副无辜的嘴脸来给我看!我看了没用!你们是不是收留了章氏?章氏是不是嫁了人还保留了完璧之身?她是不是为了保留完璧之身还谋杀了亲夫?她是不是为了给三皇子当妾才留着这个完璧之身?
“觉得我不该知道对吗?你们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吗?可是沈家小姐却知道了!所以沈家小姐在逼着寡妇再蘸对吗?别一脸的惊讶!这件事已经全京城都知道了!就因为你们大房收留了这个妄想攀龙附凤的贱女人,沈家小姐大怒之下寻到了借口,才会全力挤垮大通!
“你们应该谢天谢地人家只在京畿道动手,还没有祸及江南总号!若是你们这个时候还不放弃痴心妄想,那你们就等着人家连大通的根都挖断好了!
“大哥我告诉你,我们是天天想着把家产弄到自己的手里,我们也的确靠着你的聪明才智天天当吸血鬼。可我们姓佟!我们不会想弄垮大通,我们也不会想要自家人的性命!但是,人家姓沈的不一样!
“人家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人家的姨夫是当朝的侯爷,人家的族亲是国公府!我们,只是一介商贾。人家要弄死我们,就只会像是倒掉桌子上一盘吃腻了的菜那么简单!
“大哥,你醒醒吧!再执迷不悟下去,你会拉着整个佟家给你陪葬,给你那个蠢货女儿陪葬,甚至,给那个原本跟咱们家半分关系都没有的什么狗屁章氏女陪葬!到了那个时候,大哥,请恕我不会跟着你们大房一起死!请恕我会联合二哥他们,落井下石!”
佟三老爷这辈子都没这样睿智过。
当他大吼大叫完了,一转身,却看见了僵直地站在门口的佟静姝。
冷哼一声,佟三老爷步步逼了过去:“大侄女,你倒是琴棋书画了,可你有那个脑子、有那个胆量、有那个手段么?
“你能猜到户部尚书小姐是用什么方法,把流传天下百多年的大通钱票害得连京城的铺子都不敢收了么?
“你敢去陇右陪着翼王被人追杀还救他的性命么?
“又或者,你又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让能骗过自家兄长、嫁过去的丈夫一家和身边所有其他人的章氏女,日后在翼王府听你的话?凭着你手里的钱么?
“蠢货!”
佟三老爷鄙夷地抬高了头,用鼻孔看向脸色苍白如纸的佟静姝。
“三弟!你!你……咳咳咳!”一阵猛咳之后,佟家大老爷又是一口血喷在了地上,再次昏了过去。
佟静姝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一声尖叫,就在房门口软倒在地。
管家吓得赶紧一边去扶佟大老爷,一边高声命人:“去请医生!去请大夫人!去把二老爷找来!”
找二哥来?
那有个屁用!?
他只会跟大房讨价还价,谋夺家产;他哪里会出面把章氏女那个祸害弄走?
佟三老爷来回看看大房父女二人,皱了皱眉,满面不耐烦,哼道:“果然是蠢货!连支撑着回去赶走姓章的都做不到!只会晕倒!”
只一瞬,心一横,撩袍直奔佟静姝的院子。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被佟三老爷骂得羞忿欲死的章娥,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只带了斑鸠,举袖遮面急匆匆离开了佟府。
佟家的马车是不能用了。蔡家的马车也已经被打发了回去。主仆两个就那样形影相吊地站在街边。
眼看着天色黑了下来,斑鸠小心地问章娥:“小姐,要不然就得想办法回蔡府;要不就得赶紧去找间邸舍住下。再晚,就该犯夜了。”
可是佟府离蔡家远得很,这个时间又没有马车租了……
章娥只觉得满腔愤懑,也有种吐血的冲动了!
下晌她离开佟府的想法,看来再正确没有!实在是不应该听信佟静姝那个蠢货的花言巧语,还真以为她父亲能醒过来,能重新掌控佟家!那个好色的佟三老爷,肯定是思来想去都无法把自己弄到手,所以才这样找了借口把自己赶出来!
自己如果不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只怕是今晚就会落到他的手中。
毕竟从未被男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调戏又谩骂过,章娥现在的心思完全偏离了事情的正确方向,只管朝着“贪花好色”四个字上去想。
就在此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漆平头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的帘子挑开,穆婵媛的脸露了出来,还有一丝不明意味的深刻笑容:“蔡太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