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灭了西山王,收复北屏军。”
“正是。而且现在魏帝病重,国中局势必然不稳,即使他得知此事,也没有精力和理由来干涉我国的内政,毕竟李朝处理自己的乱臣贼子,跟他魏国是没有半点干系的。而北屏军的靠山既然作为乱臣已遭天谴,余下的人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妄动,除非他们也想挨雷劈——说到底,这些人也就是图个富贵,主子是谁,并不十分重要。”
听到这里,李政要说的已经说完,而姚今默默不语,脑中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点头道:“计划相当完美。”
李政嘴角微微上扬,但姚今下一句,却让他不由得笑容凝固:“但这个计划,一定是在我要嫁给慕容子华之后,皇帝临时决定,然后才告诉你的,对吧?”
姚今看着李政脸上微微僵硬的表情,继续道:“在那之前,皇帝除了要你娶娇倩,什么也没跟你透露过,所以你在年宴上其实是有些郁闷的,因为你并不喜欢她;而林凤台在此之前也没有联络过你,就算他很久之前就将自己的女儿当一枚棋子般培养着,可他听命的是皇帝,他的女儿要嫁给谁,要怎么嫁,是皇帝说了算,不是你。”
李政的脸色越发阴沉,其实这些话、这些疑问,他早已经在自己脑子里过了千百次,但他始终想不通李皇为什么要向自己的亲生儿子、毫无疑问的继承人隐瞒此事,他想不通、他也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这个越来越看不懂的父皇,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于他。
“可现在本宫已经知道了,而且本宫一定会助父皇完成此事。”李政骄傲地负手而立,“因为李朝迟早是本宫的,本宫的天下,本宫自然要守护。”
姚今看他那一副仿佛明天就要登基称帝的模样,顿感不屑,便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吧,你去守护你的天下,我要走了,我还要找你的母后聊聊旧怨呢。”
“旧怨?”
“对呀,我得跟她聊聊去年为什么要诬陷我私通魏国,差点害得我小命不保。既然很快我就要离开,那么该清算的,还是要清算一下。”姚今说着,便朝门口走去,她刚要打开花厅的门,李政却叫住了她。
“等等。”
“嗯?”姚今转身,见李政缓步走来,伸手关上了她刚刚打开的门。
“这件事,并非皇后指使。”
“怎么可能?这件事就是她让大姑姑干的,在刑室对我逼供时,我亲耳听到她说是皇后。”姚今说着说着,不禁狐疑地看向李政,“难道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可你那时还不知道是我,你怎么会——”
“确实不知道,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做,”李政微微一笑,“这件事是我让大姑姑做的,皇后只是知情而已。”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姚今刚要喷他,又生生忍了下来,转念想了一想,道:“难道你这是为了帮皇后铲除异己?”
李政微笑不语,似乎是在默认,可姚今实在难以接受:“我晓得你这个人一贯无耻……可这样青天白日冤枉一个根本不可能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的小宫女,你怎么下得去手?那沁采女是真的怀孕了,你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她坏的那毕竟是皇家血脉,你怎么敢?还有梨园的那些人,他们那么无辜,他们根本不可能对你有任何影响!”
“刚说你聪明,你便又犯傻了。”李政的笑容渐渐消失,“如果不是父皇默许,父皇授意,仅凭本宫和皇后,能这样随意将一个有孕的采女拖进内侍省?”
“可明明、明明皇帝当时要召见我的!如果他知情,他为什么还要召见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做戏要做全套。况且,”李政看了姚今一眼,“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沁采女,确是魏国人。”
姚今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梨园中发生过的种种在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沁采女、管事姑姑、梨园的宫女和弟子们,那些短暂而简单的日子,姚今当即斩钉截铁地说:“不,她不可能是魏国的奸细,绝不可能!”
“她是魏国送给西山王,由西山王送入宫的那批舞姬,其中之一。”
“舞姬而已,难道舞姬都是奸细,都要一个个找理由杀了么!”
“没错,都杀完了,她是最后一个。”
“你……说什么……”姚今几乎有些惊惧地看着李政,她微微颤抖着嘴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的——”
李政摇摇头打断了她,“姚今,不要这么天真。她就算不怀孕,父皇也会动手处理掉她,而她刚好怀孕了,所以不过是我替母后清理后宫,一个更不让西山王怀疑的由头而已。”
“那、梨园的那些失踪的人,为什么要死……”
“知情的,都不能留。”
“她们知什么情……”姚今双目通红,“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全部被灭口,她们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内疚悔恨,以为是自己当时为沁采女乱出主意,最后才导致那场祸事——可你们、你们,那可是人命、是人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李政看着姚今发红的眼睛,似自言自语,又似反问她:“你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雕龙画凤,漆银描金,可哪一处不是血迹斑斑,白骨成山,哪一个不是冷酷无情、心如蛇蝎呢。”
“不,我不能接受,也绝对不会认同你们!”
“姚今,当你站在这金字塔的顶端,总有一天,你要为了这座金字塔亲自下场,亲手屠杀,不管你接不接受、认不认同,根本由不得你。”李政说着,伸出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想起他脑中那些属于太子李政和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只觉忽近忽远,一时模糊一时清醒,但每一个惊梦之后醒来,他却都会提醒自己:只有前进,不能回头。
“可你和这里的人不同,印津,你不是真正的太子!你明白的!你怎么可以杀人!就算不为自己,你有没有为乐乐——不要作恶!”姚今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她几乎是恳求地看着李政:“你要记得你自己是谁,不要作恶!不要让自己回不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