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姚今的脸不由得变了色,她有些踉跄地奔到李耀跟前的台阶下,长长的裙摆突然绊了她一下,若不是旁边的卫燕伸手扶住了她,她整个人都要跌倒在地,又哪里还有半分从前雅公主高傲潇洒的风采。只见姚今以面俯地不住磕头,几乎是哀求道:“陛下,傅江他只是对臣妹不满,他对陛下从无半分不敬之意,恳请陛下饶了他、恳请陛下饶了他!”
林月白此时也已经认出傅江,她随即起身想要去到姚今身边一起求情,然而李耀早已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看着林月白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李耀的嘴边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皇后,坐着别动。”
到了这个时候,殿上众人也终于看了个明白:这个奇奇怪怪的舞剑大汉,正是前小南国总将,也就是南边的莆城郡郡守傅江,他乔装打扮混入杂耍戏班进了宫,竟然是为了来找前小南国的藩国主、当今的长公主姚今,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听皇帝刚刚那句话,而长公主此时跪在下头不住叩首,众人也猜得到,这傅江,恐怕要倒大霉了。
想是姚今急狠了,那头磕得极重,“咚、咚”的一声声又沉又响,一旁的卫燕听得心如刀绞,可他也知李耀此刻的平静正代表着内心的极度不悦:傅江之前一直没有出现在整个小南国军务交接的过程中,那时的皇帝已经认为他藐视朝廷,并且定然是不满小南国回归李朝统辖,没有治他的罪只是为了整个收复小南国的事情能够进行得平静顺利而已。可此刻他竟敢不要命地跑进宫来见姚今,还唱了那么一首所谓南国北人的诗词——恐怕李耀再宽容,此刻也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这种时候自己若还替傅江开脱,估计只越加速傅江的死期……卫燕凝思片刻,赶忙跪行上前两步道:“陛下,今日宫宴是为了庆贺皇后娘娘有孕之喜,为娘娘孕中安心、也为了娘娘腹中皇子的深厚福泽,还请陛下将这等杂事交给刑部,刑部定然会秉公办理,傅江也定然会受到自己应有的惩处!陛下向来政务繁忙,如今皇后娘娘又有孕在身,前朝后宫的要事都等着陛下,陛下何须为了此等末流小事耗费心神!”
一个郡守乔装混入杂耍班子进宫,既没有私见了谁也没有刺杀了谁,说到底他焦冉进了一趟皇宫什么也没做,冲到了宫宴之上念了首诗,仅此而已。这种事情刑部按律怎么判也不至于杀头——卫燕抬头看向李耀,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说的这些话和这些话背后的意思,他清楚,李耀也清楚,他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李耀:小南国已经收入囊中,大局早定,无论是姚今还是焦冉都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花,那么能不能为了一丝一毫的仁慈、哪怕是为了皇后林月白从前曾在小南国生活的那三年,放过焦冉——卫燕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恳求,然而他也真的不知道,这个如今早已深不可测的皇帝李耀,会愿意放过焦冉的性命吗?
一旁已经磕得额上鲜血淋漓的姚今,慢慢地停止了磕头的动作,慢慢地跪直了身子,脸上仿佛是平静,又仿佛是绝望,她直直看向李耀,轻声道:“焦冉私自入宫、私闯宫宴,其罪不可赦,可这一切都是因姚今而起,为求皇后娘娘龙胎安稳,也为赎姚今心中的罪责,恳请陛下允许姚今前往皇陵为先帝守灵十年!”
“姚今!你疯了吗!”随着姚今的话音未落,林月白猛地挣开了李耀的手倏然站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可以去守灵!”
见林月白退后两步双膝跪下,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李耀嘴角那一抹淡淡笑意终于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点点寒光:“皇后,这是何意?”
“焦冉之罪,应由刑部问责,长公主所请,请陛下不要答应!”
“为何不能答应?”
“长公主……”林月白看了一眼姚今额上的伤,不由得心中狠狠一揪,一咬牙道:“长公主不仅是臣妾的皇妹,更是臣妾的挚友!这些年来几次三番救过臣妾性命,一直守护陪伴着臣妾,若陛下让长公主去守灵,臣妾……臣妾恐难独在宫中安享荣华!”
“皇后娘娘慎言!您如今是一国之母,又身怀龙嗣,一言一行皆是万千瞩目,实在不必为了姚今费心!”姚今听到林月白的话,心知她是为了自己一时激动说了这话,可这话定然已经触了李耀心底的那根不能碰的弦:在林月白心中,她姚今的分量无论如何是不能与李耀相较的,哪怕是放在一起同等而语,李耀也绝对不会允许!
见姚今急着解释,而林月白又一副绝不答应的模样,卫燕跪在一旁,眼中也是满满地恳求和紧张。李耀突然发现,这个姚今已然牵动了他身边所有重要之人的心,无论他是如何剥去她的土地、她的小南国、她曾经耀目的层层光环,甚至将她牢牢禁锢在这皇宫之中——姚今仍然是姚今,是那个曾经在SKS无论多么刁蛮不讲理却总能光鲜耀目的姚今,而当年的陈城无论做得多么谦和平静,无论多么努力,也只是一个“老好人”而已。
此时光华殿上的气氛越发紧张,看着皇帝一分分冷了下去的表情,众人从低声交头接耳到纷纷起身下跪,俯首帖耳不敢言语。而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傅江,此刻却突然站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