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灯光通明,在这低调华丽的庭院中,远远看到有一人坐在亭中,随着元之晟带着走近的距离,渐渐看清灯光中的人面。
在裕凡的记忆中的少年郎,那模糊的面孔仿佛一瞬之间变得清晰鲜明起来,他一颦一笑满目的温和都是只对着她一人。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夜他借着帮自己带面具时轻抚自己耳朵的温度……
可是眼前的人,眉目依旧是那眉目,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现在沉稳老练,只是当年是年纪尚轻现在是两鬓斑白,只是……当年情投意合现在形同陌路罢了。
裕凡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但此刻却是眼眶微红,因为盯着他看,看了太久了眼睛都没眨一下,看得眼睛发涩发痛。
“父亲,这二位便是之晟与您提过的受害者,三哥实在是太无礼,竟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人妇……”元之晟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身为三皇子的元陌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个正眼睛都不眨一下与自己对视的女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是她的女儿吗?
也是,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她会有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他好奇啊,当年接到父皇的命令回来后,他答应过要去找她的,可他却没有办法做到。
当年皇帝病倒,大家都以为要立下太子了,无论是在边境的二皇子还是周游四海的老七都纷纷回京,他自然也不敢落下。后来拖延了许久,没等到皇帝赐太子之位,却每个皇子都赐了个王妃。皇帝每个人都赐了婚之后,病就好了,剩下的二十多年里连个小病都没有过。也不是没人埋怨,但皇帝还在一位一天,他们就只是无什么大权的皇子,仅此而已。
元陌精神有些恍惚,当年他化名陌沅去鈤国游玩,初初见她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模样,长得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父亲?”元之晟见他一直盯着裕凡看,心想莫不是父亲也看上这女子了?好看确实是好看,皮肤也白白嫩嫩的,若是用力一捏怕是会留下痕迹,摸起来的手感应该也不差。仔细深想,确实让人有些想法。
“嗯,本王见这小姑娘长得很像一个故人,不知小姑娘家在何处,来燕都做什么呢?”听元之晟说是两个外地人,却没说打从哪里来。若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他也不会问起这些,见个面说些场面话就可以了。
在场的人都看向裕凡,裕凡走到亭子内,站在他面前三步外,此刻满心复杂却又难得的平静,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家在大巫镇,来这找人。”
那个县确实有大小巫两个镇,元陌连忙问:“你来这里找什么?是你娘亲让你来的吗?”说到后面那一句语气竟有些激动。
而裕凡那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娘亲?他也认为自己已经到了与他相仿的年纪?若是实话实说,怕是吓得他睡觉都不安生吧?怕是会被当成妖物吧!
裕凡黯淡下来的神情,让元陌的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怎么?难道你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褚子萧在亭子外,原本还高兴地要笑出来的模样,听着听着突然笑不出来了,看到裕凡一脸落寞的站在那里,仿佛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等待着人领回家。
良久,裕凡才平静地说:“娘亲……生下我没多久便去世了,她整日郁郁寡欢,大夫说是心结。还有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他。”
裕凡目光清澈的看着褚子萧,眼中没有见到昔日情人的欢喜和兴奋,只有一潭死水沉寂在她眼中。褚子萧不知心中的沉闷从何而来,就是看到她这样子,就想逗她笑。
“见过三王爷,在下褚子名萧,不得已暂住在贵府之中,实在叨扰。”褚子萧抱了抱拳,放下手之际,一手握住了裕凡身旁的手。
冰冰的,虽然她身上的体温一直不是很高,但也从未有过这么冰过,指尖传来的轻颤,像是她从未表现出来过的害怕。
她将自己说成她的“娘亲”,还是已经“去世”的娘亲,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是想笑还是想哭?
若说之前褚子萧不相信裕凡说自己有多老的话,那在看到元陌之后便深信不疑,可他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又似是不在乎,所以没有半分害怕。可那些不了解她的人,怕是会以为她是妖是鬼怪吧。
所以她才不愿意说出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与他一同逛花灯会到裕凡。
元陌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神情似惋惜似回忆,眉间有些落寞伤神,竟一副不想与他们再说些什么的模样。
这倒是让元之晟稀奇了起来,他是府中嫡子,却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府中侍妾也有好几个,如今看到父亲这模样,难道年轻时还有些风流债?这个姑娘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元之晟又打量了两眼裕凡,在他父亲摆手让他们下去的时候,不由想要套些话出来:“姑娘的娘亲竟认识我父亲,又这般的巧,姑娘竟在来京不久便住入我们府上,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啊。”
他看着像是感慨缘分,实则对裕凡他们这般巧的巧合产生了怀疑。
裕凡一脸低迷,一点都不想理会旧情人的儿子。裕凡不理,褚子萧却不能不理,他脸上带着淡笑:“是啊,没想到皇城这么大,竟一下子就遇见了,缘分这东西真的不好说。就好比我若没遇上她,就不是真正的游历江湖。”
元之晟看了眼裕凡,似乎心情也很低落的样子,便也不急着一时,带他们去用了晚膳,不久便散了。
而在亭子里坐着的元陌神情恍惚地摸了摸脸上的细纹,和两鬓的白发,他其实年龄并不老,三十多岁而已却长了四十多岁的脸,比他大哥都要老上许多。
大夫说他心思过重,长期这般会身心疲惫,便显得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