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猜到扶熙意图,淳于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若扶熙顺利吞下雁瑞,国力强盛过大泽,大泽又该如何一统天下?
淳于朗当即将潜伏的兵将派出,而扶熙城中,李卉已经带兵等候多时。
这边泽国与扶熙战火重燃,打得不相上下,那边狄族骑兵竟进犯大泽边境,淳于朗连派几名大将都被狄族打回,据传信兵回报:此次狄族不再只是单纯的骚扰边境,而是意在城池,进攻撤退极有章法,骑兵也比从前多出许多,短短两日已攻下一城。
淳于朗心想,莫不是狄族新得了高人?否则淳于祝丹那个草包抢夺物资还好,哪里来得进攻的胆子?
战火不断蔓延,眼见狄族进攻趋势狠过扶熙,淳于朗不得已御驾亲征,等着他的是早已与淳于祝丹称兄道弟的怀信,与其麾下近两年全国武试招进来的将士们。
多年之后,淳于朗对儿孙感慨:“论起识人之明,朕确实不如云葭,因此扶熙得了与我大泽并肩的机会。尔等定要牢记朕当年之辱,勤修内政、广纳贤才。”
当年之辱,指的不仅仅是淳于朗亲自带兵都无甚成效,其重点是淳于朗前脚刚走,他的二皇叔便在国中招兵买马、联络众臣,意欲谋反,而二皇叔的银钱,来自于前不久堂而皇之来到都城求和的扶熙使臣:池羽。
那一年,在所有人都以为如此战局大泽必不会放过时,出人预料的,大泽国内竟乱成了一锅粥,泽皇淳于朗忙于狄族、国内两边跑,与扶熙的战事自是无暇顾及。
因顾着太后身子骨,又因扶熙与雁瑞的战线不断地大范围推进,云葭与太后仍在前往战场的路上。待二人到达,因扶熙一路顺风的进攻,距雁瑞都城:安茂,已经只有一城之隔。
当太后见到囚车之中蓬头垢面的吕奢,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不成想雁瑞国君竟是这等模样。”
云葭站在太后身旁,湄则挡在一侧,以防吕奢狗急跳墙做出伤害太后与女皇的行为。
“我儿承之在何处?”吕奢生下来便锦衣玉食,自是受不住囚徒的困苦,加上他的身子早已外强中干,眼见自己的国家丢掉一个又一个的城池,眼下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只有爱子的去向。
“你儿承之?”太后仍是仪容端庄地站定在囚车前,双眼却是落下泪来:“你的儿子尚且活在人世,我的轩儿却无辜被你毒杀!如今你可懂了骨肉分离之痛?”
太后声声泣诉敲击人心,吕奢昏沉的双目清亮些许,哑声道:“你是扶熙太后?那么你便是扶熙女皇了?”
吕奢的目光移向云葭,女侍卫保护的姿态加上二人的仪容,更加坚定了吕奢的猜测,他忽然激动起来,狠狠地敲击囚车:“我儿承之在哪!你还要藏他到何时!”
自打被困,每经过囚车一个人,吕奢都会自言自语般的问上一句:“我儿承之在哪?”如此激动还是头一次。
云葭示意湄不必过分紧张,淡淡道:“吕承之还活着,不过正如方才母后所言,朕要你体会骨肉分离之痛,此生直到你死,你都不会再见到他。转过头看看你的身后,那是你的都城安茂,你可知这一路萧家军为何不曾对你用刑?因为朕希望你活得久些,久到老死不见爱子,但见家国易主。”
老死不见爱子,但见家国易主。
明明是容色倾城的女子、仪容华贵的女皇,说话的语气那样淡然,红唇轻启轻飘飘的说出一段话,可吕奢却看到了女子纯净容颜后持刀的女魔,那女魔举起手中利剑划过他的喉咙,有鲜血汩汩流出,他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法捂住伤口,更无法喊出声音。
“我的臣民会想办法救我的,”吕奢惶恐的摇头,“你们要城池,我割半个国给你们便是,我还有很多的金银,足够你装满整个国库。”
见云葭丝毫不动摇,吕奢似是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苦笑着乞求道:“如果你要我的命,我本就命不久矣,给你便是,只求你饶我儿性命……”
李寿早就派人送了金银来,那使臣还说只要放了他家国君,任何条件雁瑞都可以答应。萧晟自然是分文未收送走了那使臣,两国走至这一步,已不再是割地赔款就可以解决的。
云葭上前一步道:“我自是要你性命,不过你也该死得有价值才是。”
此言一出,吕奢这才彻底明白了扶熙女皇和他浪费唇舌的目的,太后也听出了扶熙留着吕奢的命还有大用。
只要爱子能够活命,吕奢自然沉默表示答应,太后伸出手指向湄的佩剑,云葭向湄微微点头,湄这才将剑取出递给太后,太后学着记忆中云轩的样子挽了个剑花,猛地将剑刺入了吕奢肩膀。
这伤不会要了吕奢的命,却解了一半太后心中沉积多年的痛楚,至于吕奢对扶熙有何用处,太后并未过问,她只需要知道,利用过后,云葭不会要吕奢活命。
第二日,萧晟将吕奢从囚车中放出,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押着吕奢到了安茂城下。见国君归来,安茂城门开启,李寿带着众臣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模样,事实上昨夜他携家眷逃跑,被清晖部抓了个正着,逃跑之前,兢兢业业处理国内政事、想尽办法与扶熙谈判的也是他。正如吕奢所言,李寿此人,是忠是奸难以界定。
李寿带来了雁瑞的传国玉玺,吕奢双手接过,于掌心中细细摩挲片刻,终是双目含泪转身欲递给云葭。萧晟在云葭身侧轻咳一声,吕奢对上萧晟骇人的目光,忍着屈辱双膝跪地,将玉玺高举过头。
要想顺理成章吞并雁瑞,总要前任国君亲手奉上玉玺,如此也为扶熙省去不少麻烦。
历时多年,扶熙与雁瑞之间的争斗终于有了一个结束,那日曾经的雁瑞国君带着谋臣李寿回到皇宫之中,自认上对不起祖宗江山,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于是自刎谢罪,知情者却道二人是身中剧毒魂枯而死。
雁塔已毁,玉玺不再,雁瑞军士大多没了斗志。萧家军继续前行,未到之处有的城池开门迎接,也有的殊死抵抗,最终这个曾经富贵非凡的国家,在扶熙女皇与靖安将军软硬兼施的多种计策下终究不复存在。
文臣记载:吞并雁瑞后,女皇尽收雁瑞国土为扶熙所有,改年号为: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