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这几日身体欠安,皇后也不用带着众嫔妃去见了。
凤仪宫内,万华镜开的正好,不染尘埃的仙气,花瓣颜色极为罕见,由白到紫,又是紫中带白,花瓣的边看着如裁出来的一般,比那荷花看着还要清雅,比牡丹还要高贵。这偌大宫城里,怕也只有皇后处才有这名贵的花种。
皇后正端庄的坐在凤椅上,接受着三宫六院的请安。请安过后,便是日常的嘘寒问暖,说说话。
“娘娘宫中的万华镜,可真是开的花如其人,高贵大气。”声音微有些沙哑的静妃对着皇后说道。
“多谢妹妹赞誉,若喜欢,便折了带回去。”皇后对着静妃极为温婉的笑着。
坐在末端的宁嫔瞟了静妃一眼,说道:“这花还是长在花枝上好看,折了走,总觉得孤独,反而是孤芳自怜。”
皇后看着两人的气氛,转向另一边。
“宁嫔说的也有理,不知贵妃如何看的?这花是折还是不折?”
这贵妃和贤妃,两人都是一脸认真,细细听着皇后与其他极为嫔妃的谈话。
贵妃听见自己被问到,马上回说:“娘娘愿折就折,这花本是用来赏的,有人喜欢花丛,有人喜欢放在眼前看,想是各有看法。”
皇后轻轻笑了一笑,眼角露出了一些褶皱,不似那些妃嫔容颜美丽,身上的高贵典雅却是出众不同。
“贵妃兰心蕙质,总是让人喜欢的紧。”其余的嫔妃也跟着笑了笑,点头称是。
末了,皇后让宫娥给每宫娘娘剪了万华镜,各家自然都恭敬的谢过。
几人出了凤仪宫,静妃走在宁嫔身边,把她撞到了一边,说着别挡道。宁嫔默默退到了一旁,面不改色,手捏着帕子。
“宁嫔。”
宁嫔见了来人,微微屈身行礼。
“贵妃娘娘。”
“静妃无意针对你,只是心性高傲,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谢贵妃关心。”
“妹妹若不嫌弃,去永宁宫坐一坐,如何?”
宁嫔看着对面带着些询问的神情,毕竟对方是贵妃娘娘,不必如此对自己客气,思虑了片刻,点头笑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宁嫔如何会嫌弃?”宁嫔让一人带着万华镜先回去,自己和贵妃一道去了永宁宫。
贤妃看着一行人去了永宁宫,两手动了动,思虑着什么,又带着两个宫娥往漪兰殿方向去了。
“梦儿,把皇后娘娘赏的花,找给漂亮的瓶子插上。”贵妃身旁的女孩儿把花接过,去找瓶子插上了。
“宁嫔,请坐。”
宁嫔点了点头,便坐下了。
永宁宫的人端来茶水点心,便一个个都走了,华丽的宫殿里只剩了贵妃和宁嫔两人。
“不知芙儿可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了。”
梁昭芙是宁嫔唯一的女儿。
“她很好,有时让太后娘娘叫去,服侍在身边,管教太后娘娘总是比我厉害的,也少忧虑了许多。”
贵妃又是笑了笑。
“芙儿总是知事守礼,人生的也和妹妹一样貌美,自然是受人喜欢的。”
宁嫔听着贵妃露出了些许羡慕,马上说道:“贵妃娘娘可是谦虚了,后宫之中……怕是皇后娘娘也得羡你几分,宁嫔这辈子念想不多,就想看着昭芙好好长大,她,能够拥有有温度的人生。”
宁嫔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妹妹,别怪我多嘴,安稳日子,可是珍稀物,总有人挡着你的路。”
“明明昭芙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却得不了一个公主的名分,哪像昭阳,万千宠爱于一身,偏偏你们如此良善,我真是看不过去,奈何女人总是人微言轻,且不敢说。”贵妃边说边叹着气。
宁嫔神伤的表情变得几分怒火,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贵妃娘娘,自从生下昭芙的那一天,见过皇上一面,便是再也没有见过,他连些许的父爱都不给。我不似贵妃娘娘,乃孙国公的嫡亲孙女,还有得人心的二殿下,可我,是没有指望了。”说着眼眶里的泪珠便落了下来,又慌忙的拿帕子擦掉。
贵妃走了下来,微屈身子,拉着宁嫔的手,一双含情目带着怜悯还有关心。
“妹妹可不要胡说,昭芙如何没有指望,况且你还年轻,大概是时机未到……”
宁嫔抬头望着贵妃的眼睛。
“什么时机?后宫这么大,我不过就是一个嫔位的妃子,如何能够多看我一眼呢?”
贵妃那悲悯的双眼微微动了一下,继续看着宁嫔。
“妹妹太过妄自菲薄了,不如创造一个机遇,让圣上见一见昭芙,骨肉总是自己的,没有不疼不爱的道理。”
“还请贵妃娘娘指点一二。”宁嫔站起身跪了下去,孙贵妃马上伸手将其扶了起来。
“我,尽我所能。虽然贵妃看着宠爱荣耀加身,我和你一样,作为母亲,是不忍心看着昭芙被冷落的。”宁嫔望了贵妃良久。
这孙国公的孙女,入宫就被封为了妃子,不似宁嫔,是从官家派来的秀女,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生了二皇子梁然后,再被封为贵妃,一时风头两无,那后宫的女人可是个个眼红。偏偏这孙贵妃知书达礼,也不背后说人话,对人总是客客气气,从未见对谁撒过脾气,闹过黑脸,那些妃子秀女们倒也是气消了,且贵妃是说话得体的很,让人觉得是身心愉悦,那些嫔妃们除了考虑地位,是真的谈不上嫉恨这个女人。
宁嫔觉得大概除了皇后,只因膝下无子,只有一个昭阳公主,这皇后乃张丞相的亲妹妹,是曾为太子的皇上登基以后,册封的皇后。
宁嫔总感觉,这皇后喜欢刁难孙贵妃,只不过不明显,反而让人觉得两人亲近,有时听人说都是说的皇后德仁端庄,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偏偏后宫的女人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母凭子贵。
没有儿子,就已经失去了大半优势。这二殿下梁然,文武并茂,十五岁年纪就代自己的父亲就去主持赈灾,办理的也是行云流水,臣子交口称赞。
宁嫔一直说与人相处,要眼睛雪亮,中立而行,那对着掏心窝子,背后戳脊梁骨的,自己见的不少。
两人的人生际遇是天差地别,但若有人能够帮自己,能够看到一些希望,如何不做呢?
宁嫔心中自然也是在想,这孙贵妃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若是拉自己成伙,不是性命的事,宁嫔觉得自己一定会答应,在这重重宫墙的世界,不得宠爱,就只能剑走偏锋。
但她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要求自己做,只是说了自己一直忧心的事情,貌似是真正关心自己。宁嫔觉得,冰冷的东西感受久了,人会变得天真起来,孙贵妃如何会平白无故的帮自己?帮自己还有不受重视的女儿得到宠爱?
但这却是宁嫔的救命稻草一般,只能先握住了再说。
原来是明日,贵妃娘娘会陪着圣上逛御花园,让昭芙先跟着她,然后宁嫔装作不知圣上在御花园,来御花园寻昭芙。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那个时候该如何做,如何说,全看宁嫔自己的意思。
第二日,宁嫔果然是如愿以偿见到了皇帝。孙贵妃说做父亲太忙,没有时间陪陪孩子,就留了空间,让他们三人相处。
看着孙贵妃摇弋生姿的倩影消失在了御花园外,宁嫔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昭芙许久不见父皇,就伸手给他捶捶肩什么的,她说这是在何尚宫处学的,父皇日理万机,女儿也来不及尽孝,不似三个哥哥,可以入朝堂给父皇分忧,尽一些绵薄之力,心中好受一些。
皇帝自然是开心的,昭芙让人省心,不似昭阳,飞扬跋扈,性格乖张,男人是都喜欢那温柔的、明事理的女人,君王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
“许久没有来看你,心中可生了气?”
皇帝突然问道。宁嫔看着父女两人,回过神来。
“皇上风趣,我们哪里生气,现在坐在这里,也是作为妃子,作为你的骨肉,关心你,和你说说话。”宁嫔低眉笑着说。
“你总是让人省心的,不似有的人,尽给我添堵。”宁嫔知说的是那静妃,但这后宫忌讳添油加醋,评头论足,当然自己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其实我也不希望自己让你省心,但我要守好自己本分,要有作为你的宁嫔的做派,不可乱了套,只能忍着隔几日就见你的冲动,我对昭芙也是如此说的。”
皇上点了点头,看着容颜姣好的宁嫔。让昭芙先去他处玩着。
“还记得你作为秀女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那时自己站在最末尾,甚至连你的样子都看不太清。”
“不过,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你。这选秀的女子,多为达官贵人之女,你父亲平了辖地的土匪,为人称道,所以你才得以进宫的。”
宁嫔想起,那时的自己如何拒绝,如何恳求上苍,自己可以不入宫,但是皇命难违,不能给家人添了麻烦,只得来了,来了也不想自己能如何风生水起。
宁嫔说道:“原是如此,先给你留了一个印象?”
皇帝笑了两声,说了晚上要留宿宁嫔的寝宫。
宁嫔瞬间发现,见一面,是多重要,那些在秀女在储秀宫,还有因为顾虑君臣关系所选的妃嫔,眼睛都看直了,也见不了这九五之尊。
若是见一面,起死回生,没有不可能。
宁嫔打心底感谢这贵妃娘娘来。
夜晚相拥而眠的时候,宁嫔听见皇帝说,这样的美人,如果不成为自己的,那真是十分可惜了。
过了不久,皇帝颁昭,封昭芙为青义公主,封地为青义,宁嫔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