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初,成茧在屿界环城路外的沱落镇遇到了李书。
两个人都是一人行,来当沱落旅游开发志愿者的。
从2015年毕业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再见呢。
但两个人都没有生疏,只为突然的重逢感到喜悦。
她们拉着行李箱,废弃的沱落小学来来往往都是这个声音,两旁的鸟儿被惊起后就再也没有飞回来。
旅游开发公司的哥哥姐姐们守着被子脸盆等在操场给来的人安排住宿,那一天如同新生开学般热闹。
也许,有的人,从未深交。
在重逢的那一刻,却仿佛多年故友。
“你说,高中三年,为什么我们就没玩到一块呢?”
更何况,两个人都是群山镇的。
成茧坐在沱落郊区的湖边,扭头看一眼李书问。
“因为,我们该成为朋友的时间就是这2017年的夏天。”
李书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擦拭额头的汗水,耳边大喇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们从台阶上站起来,加入大部队继续听活动当天的注意事项和各自负责的工作。
2017年6月,屿界与周边几个县城以及正在往古镇方向发展的沱落镇彻底从随城市分化出来,归属于一个全新的磐洲市。
她们的屿界一中不见了,成为无数别人的磐洲市第一中学。
可是磐洲市第一中学好难听啊,还是屿界一中动听。
被称为银杏之乡的沱落镇,种满了银杏,每一棵银杏树都有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秋冬季节,天地之间,只看得见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
凉风温柔一吹,便落得一地又一地的叶瓣。
金黄色中夹杂着一点点的绿意。
一脚又一脚的踩下去,簌簌作响的声音跟踩在雪地里一般曼妙。
而七月的沱落却仿佛在青空下建了另一片天空,躲避了所有的日光星辰,抬眼望去,绿油油的银杏叶瓣随着夏风自由自在的摆动,弄得缝隙里的光芒闪闪烁烁,铺成了一条光斑的路。
——大家跟上啊,啤酒音乐节彩排已经开始了。
旅游开发公司的负责人走在最前面喊到,意犹未尽的观赏着一路结着白果的银杏树。
从七月初到现在,一百来人已经以志愿者的身份在沱落培训了半个月,等的就是最后三天的音乐节,美食节,古镇穿越游戏。
活动的三天里,沱落彻底丢了那份寂静,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
志愿者们忙得神魂颠倒,来游玩得不亦乐乎。
结束活动那天上午,成茧和李书收拾了行李和宿舍其他人告别后等在了沱落中学校门口。
12路是随着旅游开发新开通的唯一一辆从沱落到屿界的公交,沱落中学是始发站。
她们刚到校门口,一辆空车刚好打开车门等在一旁。
两个人欣喜的钻了上去,成茧挪开窗户,微风缕缕而进。
“桑延,桑延。”
“我来拿包裹,快点。”
一身校服的男孩在校门口小车边停下来,顶着烈日心急的催促着。
桑延?桑延。
成茧拉开窗户奋力探出头去,也只能看到蹲在车边的男孩的侧脸,他带着鸭舌帽,穿一件雪白色的T恤,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就在那银杏树下,头顶的天空绿油油的。
太滑稽太戏剧了,她根本不敢相信。
在镇上的每天,她都会和李书跑到沱落中学附近来吃东西。
因为大抵所有学校校门口的食物都是绝无仅有的美味。
可是那么多时日里,为什么偏偏最后一刻才遇见他?
他不是桑延吧,她也不会再见到他的了。
可是,在她准备扭头不再猜测那一刻,他站起来了,看向了12路公交车。
一眼而已,她想起了高二那年热烈的午后。
他温柔的笑,抬手为她们指引方向。
“桑延,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成茧缩回头嘀咕了一声匆忙下了公交。
在他收起笑容打量她一眼后又咧开了嘴角的那一刻,她坚定的相信,他终于来找她了。
她缓缓走向他,微笑着走向他。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两个人就那样互相注视着站在银杏之空下,脸颊凉悠悠的,心间暖乎乎的,眉眼静悄悄的。
“听余燊说,你去的城市,有广阔无边的海洋围绕。”
桑延扬起嘴角,斜靠着树杆到。
“嗯,应该算隔壁城市。”
成茧淡淡笑起来,哽咽的应一声。
她其实,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
2016年她毕业那个夏天他在哪里?
什么时候来沱落中学送快递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她?
这一年里,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做什么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哭是为什么笑又是为什么?
有没有,在夜深人静的凌晨或者万物苏醒的黎明时分如她想他一样想过她?
然而,那些问题,在相逢面前都不重要了。
那一年里,他和她各自经历的故事,正好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互相,慢慢道来。
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然后,咯咯的笑,慢慢的老。
“对不起啊,那么久过去了,我还只是个送快递的,并且,是个骗子。”
桑延抬手摘了一片银杏叶拿在手里把玩。
“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主动来找你的,而不只是等。”
成茧鼻子酸酸的,她从未放弃的再见猝不及防的来了。
“果然啊,还是那个小草丛,傻傻呆呆的。”
“只是现在的你,真好看啊。”
桑延说着,走过来把银杏叶插在她的头顶。
“等九月份开学,你跟我走吧。”
成茧仰头看着他,神情赤诚无比。
“成茧,发车了。”
李书从车窗探出头来喊一声。
成茧扭头看一眼焦急的问:“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然后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小草丛,小草丛,我喜欢你。”
桑延咧开嘴角,踏出了那片银杏之空,洒脱的站在烈日之下喊到。
“好,你说什么都好。”
成茧点点头,欢喜的跑上车去;羞红了脸又跳下车,两个人交换了号码。
跟李书简单的说过关于自己和桑延的故事后,便偏头靠在窗户玻璃上。心跳还在默默继续,从屿界坐上回群山的车都还像做梦一样。
惊与喜像两个跳动的音符一样左右霸占着她的大脑。
日换月,星辰换云朵。
她怕忘记,每天都在本子上写欠下的一堆又一堆的话,好到时候慢慢讲给他听。
二十四小时数着分秒的渴望返校,渴望回那座再遇见桑延后才忽然爱上的城市。
从此之后,她不想再喜欢他了。
成茧不想再喜欢桑延了,她决定爱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