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本科大二的冬天。易思思所在的义工社团征募两名志愿者,参与由京城某个大型义工联盟发起的东北农村水利建设的项目。
“骚骚,你确定你要去,东北那旮旯贼冷贼冷了,而且是农村,没有暖气和空调哦。”社团社长武兴问易思思。
“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寒假在家天天上网,还不如开拓开拓眼界,而且能认识很多志愿者,交更多朋友。”易思思回答。
“这次带队的人是老薛,他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现在在一个艺术团工作,他在志愿者联盟算是兼职,因为做了八年的义工,特别有经验,所以每年都会带一两个项目。”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是学什么的啊?”
“拉二胡的,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了,一看他就知道是艺术家,哈哈……”武兴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出发之日,项目志愿者集合完毕,只待领队整理完文书材料加入进来。
易思思环顾四周,泪流满面:“为神马只有我一个女生,武兴学长,我被你坑惨了!”
“我可是老早就提醒你了,是你自己坚持要来的,你可不能怪我……”武兴学长躺着也中枪。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一个令人浑身舒坦的声音传来。
只见那男子蓄着一头齐肩的长发,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岩岩如孤松之独立,皎皎如玉树之凌风。
易思思慌忙低下头去,突然又抬起头来。
想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叫薛浩然,是这次项目的领队,我两年前就大学毕业了,所以比你们年龄都大,你们可以叫我老薛。”那人的目光从志愿者们身上一一掠过,停留在易思思身上。
“小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薛浩然问到。
易思思神色呆滞,没有回答,武兴扯了扯易思思的袖子,易思思醒悟过来,茫然的望向武兴。
“骚骚,问你话呢!”
“真漂亮。”易思思看向薛浩然脱口而出。
八个粗犷的笑声此起彼伏,易思思苦恼地低下头,白皙的面庞顿时面红耳赤。易思思心里有些发毛,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清楚。
“原来你姓甄,叫漂亮。”薛浩然哈哈一笑,继而对八个笑的肚子抽筋的志愿者说道, “真漂亮小姑娘是这次行动唯一的女生,所以大家都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薛浩然温柔的目光对向易思思感激的明眸。
那一年,她二十岁,他二十四岁……
九男一女长途跋涉来到了东北的一个村庄。村庄干旱,这个冬天仅下过一场雪,黄泥路旁偶见掺着黑灰的残雪,路中有时会有残冰,因此大家走路格外小心。村庄里一栋栋破败的小平房整齐得排列着,几乎每家每户墙外都堆积着约一两米高的玉米垛。
零下二十摄氏度的低温,冻得易思思脸颊通红。易思思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这么多玉米,怎么吃的完啊?他们需要拿出去卖掉吗?”
几个同样未见过此种场景的志愿者,脸上也显出好奇的神色。来自东北农村的胡炳文嗤笑一声:“你要是想买来吃的话,我家的可以卖给你,反正这些不值钱,都是拿来喂猪的……”
易思思冻红的脸蛋瞬间僵硬,又羞恼,又惭愧。
走在最前方带路的薛浩然回头,瞟了一眼易思思,又瞪了一眼胡炳文,说道:“咱们马上就要到项目活动地点,大家打起精神来。接下来可能会遇到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困难,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薛浩然回头望向前方的道路,继续说道:“之前旅程中,我已经给大家介绍了这次项目的目的。这个村是东北最困难的村庄之一,因为干旱,村民直到现在仍没有通自来水,每天都是从村头的井里挑水用。”
“联盟里的一个志愿者就是从这个村庄考入北京的大学生,他向联盟介绍了这里的困难,并找到了一部分赞助,创立了这个项目。但是,他这次需要实习,不能和我们一起回来。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位志愿者的家。他的父母会给我们提供住所。”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我们要同心协力,各自发挥自己所长。小朱,小张,你们是学地质的,你们需要负责勘探这里的水资源;小龙,小胡,你们是学采矿的,所以你们需要负责自来水管道预设计和测量工作;小武,思思,你们俩是学法律的,所以要负责日常文书工作,还有法律方面的注意事项……”
“好!”九个年轻的声音清脆的答应,如不仔细听,发现不了其中竟有甜美的娃娃音。
“好!好!好!现在大家一起唱《志愿者之歌》。思思,你声音不错,你起头。”薛浩然开怀一笑,很是满意。
“恩,咳…咳…大家一起来,‘伸出你的手,初次相识却已是朋友’……”易思思当仁不让,毫不扭捏地唱起来。
欢声笑语再度响彻东北平原,直达广阔的天空。
一行人来到住所,身着深蓝色土棉袄,满脸皱纹的大伯迎接了大家。易思思一见大伯,便联想到春晚专业户“黑土”,迎上前去,笑嘻嘻地与大伯打招呼。
大伯殷勤地将十人接到房间里,让他们在炕上坐下。别看行走在村庄路上时,全身冻得抖动不已,进入小平房,一股暖流注入每个人的身体,大家连忙脱下外套。小朱一屁股坐在炕上,“啊”地一声大叫,如同飞机弹射逃生舱一样弹起:“烫死我了!”
大伯如“黑土”大叔的声音响起:“俺们这旮旯贼冷,怕你们这些娃受不了,今儿个给烧了好些柴,俺一会儿多揪(qiǔ)一些垫子来。”
几个男孩调戏的眼神望向小朱,轮流拍了拍小朱的屁股,“烫猪屁股咯……”
易思思忍俊不禁,恨不得也去拍拍圆滚滚的朱屁股。
不一会儿,大伯拿来几个样式新旧不同地搪瓷杯子,给大家倒起水来,易思思赶紧上前帮忙。
大伯赞赏的眼光投来:“这闺女真懂事,俺们这儿的水不好啊,都是井里打上来的,你们这些娃没吃过苦,这几天怕是要受不住啊。”
易思思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微微皱眉。这水味道极为苦涩,难以下咽。易思思猜测,此处的井水必然是重金属超标的,也不知是哪种重金属,会有什么副作用。易思思艰难地舒展了一下面部表情,眉也不皱地一口气将苦水全部灌入嘴中。
抬眼一看,薛浩然也将水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只见一条水龙从武兴口中喷薄而出,武兴眉头大皱,啧啧舌:“这也太苦了吧,大伯,你们平时就喝这样的水吗?”
转脸讶然瞪向易思思: “骚骚,你……你真是太牛了……”
“唉……就知道你们这些娃会受不了啊……闺女,你也甭委屈自己,离这儿十里地有卖矿泉水的,你们得闲的时候去一趟好了。”大伯也发现了易思思空荡荡的杯子。
“没关系的,我们来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不是过来享受生活的,是过来体验生活的。”易思思笑起来,水水嫩嫩而又白里透红的脸,婴儿肥鼓起。
大家收拾好行装,准备安排住宿。大伯歉然地说:“俺家这个炕倒是够大,可以容纳十个人,不过,这闺女咋办?”
易思思才想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惊,而后一凉。
“真抱歉,思思。是我考虑不周,来之前以为只有男生,所以只找到这一个地方住。你看,今晚是不是和我们挤一挤,明天我再帮你找地方?”薛浩然潺潺如水的目光让易思思心神一滞。
“没事儿,没事儿。大家挤一挤,没什么不方便的。”易思思慌忙回答。
“那好,女士优先,今天你就睡炕最里面,那儿最暖和,我会给你铺宽敞一点的位子。各位男士不要嫉妒……”薛浩然的笑依旧如朝露中第一缕阳光,熠熠生辉。
那一晚,易思思在土炕的最里层,占据着最宽敞的位置,沉沉的睡去,土炕的高温烤的易思思小脸透红,细细的汗珠溢出。
她并不知,有一人躺在不远处,静静望着月色下甜美的睡颜,浅浅的笑容在他温润如玉脸上荡漾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