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靠出租车后座车窗,易思思的眼泪如江水一样往下淌。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京腔问到:“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易思思恍然意识到,偌大的京城,自己竟无处可去。午夜的校园,宿舍楼早已关闭;薛浩然的出租房,如何回得去?
易思思咬住苍白的嘴唇,犹豫了半响,终于用沙哑哽咽的声音告诉了司机薛浩然出租房社区的位置。
手机在书包里不停地震动,响铃,易思思咬紧牙关,置之不理。
跌跌撞撞地回到公寓,易思思感觉自己因缺氧无法呼吸,晕头胀脑,思维能力仿佛停滞。冲进卧室,将门反锁,重重地趴在床上,一只手捏紧枕头,另一只手捏紧被子。
不一会儿,易思思听见卧室门把手拧动的声音。薛浩然发现易思思将门反锁,轻轻敲门,柔声说道:“思思,开门吧,今天发生的事情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易思思不吭声,转身望向卧室门,捏住被角的右手捂在胸口。
“思思,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不要生气了……”
薛浩然依旧软言软语。约莫十几分钟,薛浩然稍感不耐,敲门声略响。
“发发乖,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吗?”
“好发发,我们好好说话,你别这样憋在心里……”
易思思刚想开口,哭哑的嗓子一疼,使劲咳嗽起来。
门外薛浩然听见咳嗽声,吓得六神无主。
“思思,你生病了吗?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撞门了……”
易思思咳得开不了口,只好艰难地坐起,下床,准备开门。
不想,门外薛浩然已经站在几米外,一个急冲刺往卧室门冲撞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门“哐”的一下撞开,薛浩然因为惯性继续向前冲,恰好击中了离门一米处的易思思。
易思思“啊”的一声惨叫,薛浩然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易思思的纤腰,迅速扭身,背朝地面,朝木地板上倒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薛浩然整个背部重重地砸在了地面,易思思则被薛浩然牢牢护住,趴在他的身上。
易思思小脸顿时煞白,扶着地板起身,满脸忧色地看着闭眼皱眉的薛浩然。
“老薛……老薛……你怎么样了?”
易思思轻轻拍了拍薛浩然的脸:“老薛,你不要吓我……老薛……”
易思思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大滴大滴往向落,恰好落在薛浩然苍白的脸上。
正当易思思准备嚎啕大哭之时,薛浩然乍然起身,抱起易思思,大跨两步,将易思思甩在床上,薛浩然猎豹一般地冲向床铺,高大的身躯狠狠地压住易思思的玲珑娇躯,发疯一般地朝易思思吻去。易思思肿如蜜桃般的眼睛圆圆瞪起,脑海一片空白,一股暖流蔓延全身。
易思思娇躯紧绷,此时不知该推开他,还是将他紧紧抱住。易思思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天荒地老该多好。”于是,不再顾及,**的身体渐渐放松,紧紧抱住薛浩然,疯狂地回应。
薛浩然体悟到了易思思的回应,贪婪地吸允着易思思脸上残留的泪珠,不住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鼻子,眼睛,耳朵。每一处都那么让人心生爱怜,值得珍惜。
不料易思思突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薛浩然一个哆嗦,慌忙停住亲吻,轻柔地抱着易思思。只听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老薛,我爱你。她胸大屁股大,还比我好看,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薛浩然顿时哭笑不得,抚摸着易思思乱糟糟的发丝,在易思思耳边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薛浩然任由易思思在自己怀里不停地抽泣,易思思不停地咕叨,嘴里含糊不清,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说累了一般,嘴角翘起,安静地睡着了。
薛浩然感受到后背的疼痛,望着膨起的“小帐篷”,苦笑:“这个小磨人精,又哭又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次日早晨,易思思醒来,睁眼正对上薛浩然如水的眼神,发现自己枕在薛浩然的臂弯里,惊出一身冷汗。
易思思如受惊的小猫一般弹起,捂着自己事实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胸部,往床边退去。
薛浩然哈哈大笑。为了让易思思睡得更舒服,一夜未曾好睡的薛浩然,疲惫一扫而空。
易思思有些赧然,挤眉弄眼一番,扭扭捏捏地下床,也不跟薛浩然说话,红着脸跑出卧室,奔进洗手间,“啪”一下关上门,锁住。
拿凉水不断扑脸,抬头望向镜子,面颊的红润依旧未退,只好作罢。
回到客厅,见薛浩然扭动胳膊从卧室出来,易思思抬头娇嗲地哼了一声。薛浩然见易思思白白净净的脸上两道如红苹果般的光晕,再次生出捧起来咬一口的冲动。
易思思察觉到薛浩然色迷迷的表情,鼓起腮帮,撅起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肃镇定:“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快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浩然没想到易思思变脸变得这么快,有些不悦。仔细一合计,觉得早晚躲不过,于是坦坦荡荡的说道:“俞曼婷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是一个民族舞舞蹈演员。最近她从另外一个艺术团退出,来到我们艺术团。刚来团里,遇到挺多困难的。昨天大家灌她酒,她与别人不熟悉,所以我得帮帮她。”
“凭什么非得你帮她,宴席上那么多人,她又是大美女,愿意帮她的人肯定不少。”易思思越想越不对劲,不服气。
“有些事情很复杂,你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不明白……”薛浩然觉得不应该将文艺圈的腌臜事讲给易思思听,他怕玷污了易思思单纯的心,更怕易思思胡思乱想,对他失去信心。
“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你说,她昨天说你对她说‘我爱你’是怎么一会儿事儿?”易思思最耿耿于怀的便是俞曼婷大声喊出的那句话。
薛浩然无奈地摇摇头:“那是她故意说出来的,不是真的……”
易思思依然不服:“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你必须现在对我说‘我爱你’,大声说出来,我才相信你……”
薛浩然眼神复杂地望向易思思,低下头,不说话。
“你说啊,你快点说啊!昨晚我对你说了‘我爱你’,那是我第一次对男人说这三个字。”易思思焦急而又期待地走上前,双手抱住薛浩然的胳膊,用力晃动。
薛浩然深吸一口气,就要张嘴,却又迅速闭上。转过头,不再看向易思思。
易思思心凉了半截,重重捶打薛浩然:“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不肯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薛浩然处事温和,对任何人,脸上都带着三分笑意,总是极为耐心倾听,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人。平日里,薛浩然对易思思的吃味和小脾气,也是能忍则忍,毫无怨言。可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薛浩然此时后背疼痛,手臂酸胀,他自忖已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却不料易思思穷追猛打,不到黄河不死心。他不愿意这么轻易将“爱”说出口,只能沉默以对。他怎会知道小女孩脆弱的心思,只觉此时的易思思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思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易思思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心中如万千蚂蚁爬动,听到薛浩然怪罪的话语,易思思抓狂:“老薛,我恨你,恨你用这么温柔有磁性的声音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说罢,抓起书包,怒气冲天的跑出大门,重重地摔门而走。
薛浩然起身想去追回,深深叹一口气,缓缓坐下:“也罢,就让她冷静一下吧,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能想通。”
易思思跑至楼下,回身望去,见薛浩然并没有追上来,更加气愤。
易思思就这样风雨雷霆地奔回宿舍,此时郝彤正在收拾包裹,准备回四川老家,全国震惊的大地震已过去两个多月,郝彤住在蜀都,虽受中度影响但是并没有周边地区严重。家人让郝彤不要回家,可郝彤担心家人安危,第一时间买好了机票。
郝彤见易思思愁云惨淡,怨怒形于色。走上前去给了一个安慰的拥抱。易思思哇的一声,又开始展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哭神功。
待易思思断断续续地讲明了事情原委,郝彤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导,俨然一副长者气势,学姐风范一览无余。
“骚骚,哭什么哭!你在辩论赛上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死哪儿去了?你现在哪有半点咱法学女的骄傲。你这样,以后怎么做法官,做律师,做公诉人?”
“你看我,把武兴吃得死死的。我们系谈恋爱的女生哪个不是说一不二,把男人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易思思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声音依旧呜咽。
“听我的,男人就是不能惯着了。他要是给你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理。晾他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着急了,哭着喊着求你,你再给他做思想政治教育。结婚是‘签合同’,谈恋爱是‘要约’,你可不能做主动的‘要约人’,要做欲擒故纵的‘受要约人’,懂了吗?”
易思思抽了抽鼻子:“对……要约人若不以明示方式发出要约……此要约认定无效……”
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易思思将郝彤——这位把武兴学长牢牢攥在手心的“学姐”,奉若神明。决定听一听老人言,指望自己能少吃一点亏。没想到,老人言也有谬论失误的时候。因为这个决定,差一点让易思思永远失去挚爱,易思思每思于此,都会深感后悔,大有炮轰郝彤的架势。
日渐成熟的易思思,每次回忆起那场并不惊天动地,却足以地动山摇的争吵,都会不住摇头。
成熟男人和小女孩之间的思维差异,真是太大了:
易思思在意男人的前女友们,吃醋是家常便饭,争吵是柴米油盐。
薛浩然在意现在拥有的女人,未必花言巧语,但求无愧于心。
易思思一心探清男人案底,爱我需要大声说出口才能证明。
薛浩然不爱女人刨根问底,不愿轻易说出一句“我爱你”。
易思思年少痴狂,以为轰轰烈烈才是爱情。
薛浩然历经磨砺,只愿平平淡淡才是真心。
易思思感性,以为男人会理解自己,给予无限关心。
薛浩然理性,以为女人会冷静思考,做出合理决定。
当然,如果顽劣的小女孩易思思当时已经懂得了这些,接下来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