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年轻女子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要我们退钱,说得轻巧,你是没什么损失,我们倒成了倒贴。这鱼随便你要不要,但钱我们是找给你了,我们不会再给你找。”
男子把鱼放到地上,点燃一根烟,抓耳搔腮地说:“你们怎么能这样?”
“小伙子,亏本的事情你不愿意做,我们也不愿意。你说没找就没找,那要是所有人和你一样都说没找来退钱,那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
“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骗子,你们是真的没找。”
双方各持一词,争执不下。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也许是不想惹麻烦,又或许是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等我。”北泽洋松开牵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干——嘛?”我还没说完,北泽洋便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北泽洋提起地上的鱼,拿出一百块钱递给男子:“你这鱼,我买了。”
“不是,小兄弟。”男子推辞道,“我不是非要这一百块钱,只是凡事都有个‘理’字,我只是想讨个公道,他们这样做不对。”
“帅哥。”年轻女子也出声回怼道,“这种人,不值得同情,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赖到什么程度,博同情也得有个度。”
北泽洋把钱硬塞到男子手里:“这鱼就当我买了,这样你们都没有什么损失。”
说完,便朝我走过来。说来也奇怪,北泽洋刚刚是费了不少劲才挤到前面,而此刻,北泽洋走到哪,人们便默契地给他让路。
北泽洋走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走了。”
“北泽洋,你为什么要帮他?”走了一段距离,我便疑惑地问道。
“我曾经听人说过,多做善事,那你爱的人便会多一分幸福。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幸福。”
“额?”这么扯淡的话北泽洋居然都信?
“你信啊?”我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信啊?”北泽洋戏谑地笑着反问道。
“切!”我洋装生气地说道,“不说算了,我才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
“是吗?真的吗?那我说了。”
“我才不想听呢!”
“好了,不逗你了。”北泽洋敛了敛笑容,正色庄容地解释道,“或许一百块钱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数,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能买到什么,丢了就丢了,没找就没找,何必为了一百找不愉快呢?是不是?但是饱汉哪知饿汉饥,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百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百块对他们的重要,不是我们所能感同身受的。倘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如此?”
我想大概是吧,不然,男子也不会如此不依不挠。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心疼,但我宁愿选择息事宁人,当作是破财免灾;也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百而与人争执。
“你不怕他们是骗子?也许他们的钱真的找了呢!”
“你都说也许了,孰真孰假,谁能分清楚?也许真的没找,也许真的找了,也许找了但是被偷了,这些都是假设,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视而不见。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既然和我无关,那我便会独善其身。我大概是个坏女人吧!”
“傻瓜,这和好坏有什么关系?我帮他们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十足的大善人。我只是觉得,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吝啬呢?即使被骗也只是一百,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竟有些感动,手也不自禁地紧紧握了握北泽洋的手,我对他的认知又进了一步。
“小时候,我总渴望赶紧长大;长大之后,历经了人世间的尔虞我诈。看到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屈服于权势,而忍气吞声的忍耐。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人。世态炎凉,冷暖自知。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又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一丝善良遗留。”
北泽洋,他真的很特别。不是说相似的人适合玩闹,互补的人适合终老,在心理学上这叫缺失补偿。
北泽洋刚好就是我所缺失的部分。
“以后,不会了。”北泽洋怜惜道。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这个世界。”
我的认知,早已被人性的黑暗所占据。
习惯了阴暗,看到一丝阳光竟有些恍惚。早已忘却,我曾见过阳光。
北泽洋的出现,在慢慢唤起我——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尚存着的一丝良知。
“我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北泽洋笑了笑,“这都是小时候离家出走深刻体会出来的。”
“看不出来呀,像您这么明事理的人,还会离家出走?”
“那是唯一一次。”北泽洋苦笑道,“也因为这样,没有经验,什么都没带就赌气离家出走了。在街上游荡了一天,身上又没钱,又累又困,又不愿意回家。”
“街上明明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竟没有人愿意帮我。那时候还是一个夜市摆摊卖炒饭的奶奶,给了我一碗炒饭,我说自己没带钱,她还是给了我一碗炒饭。她告诉我:多做善事,那你爱的人便会多一分幸福。她希望她爱的人能够幸福。”
“你真是不断刷新我对你的认知啊!真好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事,不着急,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了解。一辈子不够,那就生生世世。”
“走啦,不是说买东西吗?”我生硬地岔开话题,都快三十的人了,一被撩还是手足无措。
年龄的确不应该成为衡量人生的标杆,它仅仅只是一个数字。
北泽洋带着我娴熟地拐进一间商铺,我大致扫视了一圈,这大概是一间和面食相关的商铺。一间小小的商铺不说一应俱全,但也达到了种类繁多。
商铺的中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米’,每种之间都有着微小的差距,有形状的差异,也有大小的差异,最明显的是颜色的差异。两旁也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只留了一条小小的通道供客人行走。
北泽洋有模有样的挑选着,买个粥都精挑细选,只是最后粥的种类基本都带齐了,什么大枣莲子粥、银耳粥、薏米山药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足足买了一大箱,都是些健脾养胃粥品。
我忍俊不禁地打趣道:“你是准备储存食粮,冬眠吗?”
北泽洋说:“每天换一种,你就不会腻了。”
更让我傻眼的是,现在的粥已经方便到,都是商家搭配好的,压根不需要费神地购买每一种需要的食材,只需要在做时控制好火候。
这就是作为寄生虫的弊端,除了外卖就是外卖,都快和社会脱轨了。
面条也是养胃的最佳食材,在商铺老板热忱的推销之下,北泽洋不负期望地大方买了一箱,而又那么刚刚好,商铺还有一筐今天菜农提来没卖完的土鸡蛋。北泽洋便一道解决了。
鸡蛋面条果真是亘古不变的最佳搭档。
北泽洋出手越阔绰,老板的热情就越澎湃。
“我们这是最好的面粉。面粉还有很多作用,比如你可以在家包饺子,对了,饺子也很养胃,现在这年代,大家都注重养生,健康就得从饮食开始···”老板就像打了鸡血般毫不见疲倦地激情推销着。
我不禁有些感慨,不知不觉,我竟也到了需要养生的年纪。小时候,每次生点小病,总觉得我妈太大惊小怪,不准这样,又不准那样。那时候总觉得可笑,太过小题大作。相信着自己的康复能力,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北泽洋。”我拉拉他的衣角,“我们就只有早餐在家吃,中晚餐都在书店吃,没必要买那么齐全,买多了也是浪费。”
“瞧你说的,那你买回去不是可以给家人吃嘛!看你们这样,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了吧。养胃这事呀,老人小孩都需要。这点东西看着多,实际没多少。”
“没有、没有。”我急忙摇着手否认道,“就我们两个人吃。”
“也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和父母住。”老板滔滔不绝地吐槽道,“我儿子、儿媳妇也是自己住,年轻人和我们有代沟,一起生活容易闹矛盾。”
老板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地劝道:“不过这孩子,老人都觉得多生几个热闹一点,孩子也有个伴,现在不是开放二胎了嘛。既然国家都这么支持,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要各种理由推脱,怎么能辜负国家的托付呢?”
“额?”我刚刚是白解释了?我不就是不想再买他们家的东西了吗?怎么从我的人生大事,上升到国家大事了呢?
北泽洋侧着身,微微低下头,在我耳根边轻轻说道:“我会努力的。”
我又气又恼,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北泽洋却丝毫不变色,得逞地笑笑着说:“老板,我们今天就先买那么多,麻烦你帮我们装好。”
面对北泽洋这样的大金主,老板乐滋滋地帮我们把东西都送到了车上。临走前还不舍地寒暄了几句,话里话外不外乎下次再光临。
市场离小区还是有些距离,我们到小区时竟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就是如此毫无预兆,随心所欲。
北泽洋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随后不客气地把所有食材往我家里般。
刚开门,便有一团肉团子张开双手向我跑来,嘴里奶声奶气地叫道:“小姨、小姨。”
声音的主人是南秣三岁零两个月的儿子——陆子润。陆子润遗传了父母大长腿的优势,因此走到哪都要比同龄的小朋友要稍微高出一小截,但这并不影响他发挥他那让人**的小奶音。
“蛋壳。”我放下手中的鸡蛋,弯下身子,喜滋滋地把他抱在怀里:“有没有想小姨。”
陆子润又名‘蛋壳’,搞不懂南秣为什么要给他取个这么奇怪的小名,曾一度被陆奇奶奶叫成‘饭盒’。就连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也很变扭,总觉得难以启齿,慢慢的,习惯之后倒是觉得挺顺口的。
“想。小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陆子润双手紧紧地环住我的脖子,撒娇道。
我也学着他的语气:“我们家蛋壳等很久了吗?怎么不给小姨打电话呢?”
“妈妈说,小姨在工作,不能打扰小姨工作,不然小姨就没办法带蛋壳去游乐园玩了。”
我捏捏他白皙的小脸:“真乖,小姨亲一个。”
“回来了。”南秣站起身来,话是对着我说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身后的北泽洋。
而南秣身边的安然,也同样呆滞地看着我身后的北泽洋。
刚刚只顾着逗手里的小宝贝,都忘了我身后还有个人。
“这是北泽洋。”我顿了顿,“我——男朋友。”
北泽洋抱着一箱面条,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这是我表姐,南秣。”我指指旁边的安然,“这是安然,妹妹。”
“姐,我是北泽洋,南枫的男朋友。”北泽洋顿了顿,“你好,安然!”
南秣明显一愣,随后还是礼貌的微笑道:“很重吧,赶快进来。”
安然默不作声,凝滞地微微点了点头。
我转身看下北泽洋,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你东西放到冰箱好了。”
这三位不速之客的出现让我始料不及,竟让我有些慌张。就像是小时候看电视被父母抓了个现行一般,竟有些亏心。
北泽洋忍俊含笑道:“你确定面条要放在冰箱里面?”
“我确定可以不放在我家。”
“我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