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将近几百的难民悉数进了城,只余下几具尸首躺在城门外。
这是适才被当场射杀的作奸犯科的人。
除了先前的五个,后来又有两个被受过欺负的难民指证了出来,也被毫不留情的射杀。
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狠。
站在城墙上全程看着的李国瑞揉了揉鼻头。
且不说箭术高明,这杀人不眨眼的做派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很多兵杀人也没这么利索,杀金贼还好说,杀自己人…….
“这怎么能叫自己人?”君小姐说道,“这些人却趁乱欺辱同胞弱小,品行败坏,将来如果与金人对战,也必然能倒戈反水,坏我城防,这种祸害隐患决不能留,有时候仁慈就是残忍。”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了,李国瑞苦笑一下。
因为城外暂时没有了难民,城门徐徐的关闭,但相信很快就有闻讯的霸州逃民奔来。
“加强城防。”李国瑞对城上城下的喊道,看了君小姐一眼,又补充一句,“有难民来了,核查了身份就让他们进来。”
城上城下的兵丁齐声应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
就在适才这些援军带来酒肉,让他们吃了顿许久不见的荤腥,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振奋。
当然酒肉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成国公派了援军。
他们不是孤军坚守的。
这样的命令不止在长丰,河间边界都传达开来,除了坚壁清野,对北边来的难民不能拒之门外置之不理。
这边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河间府。
比起长丰,河间城池十几里,城墙更加高厚,镇府内有通判,有河间守备,有从前方撤回来的将近一万的兵马守卫着这河北西路的中心重镇,纵然金兵来犯,依着城池也足能平安无事。
更何况要议和了,停战了。
但此时的官府内文官武将都并没有轻松,而是眉头紧皱神情沉沉。
“这样搞,河间会不会乱啊。”为首的通判田大人满面愁容。
“我不觉得接收逃民会乱。”一个将官涨红脸说道,“我就知道我们退回来,那群怂包就只会闭门缩头,我们真不想退…”
话说到这里又咽下。
然而皇命难为。
成国公敢抗命,他们委实不敢。
“这青山军是什么啊?成国公帐下可有这路军?”通判问道。
在场的将官们都摇头。
“莫不是私兵?”通判疑惑问道。
将官们纷纷摇头。
“不会。”他们异口同声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成国公连家丁都不养,更别提私兵了。”
虽然朝中总有人攻击弹劾成国公,但养私兵这一点是真的没有任何证据。
“那就奇怪了,该不会是假的吧?”通判揣测道,“毕竟印信是死物。”
“也没什么奇怪的,成国公仁心爱民,肯定要护着百姓的,肯定不会任凭百姓被金贼蹂躏不管。”一个将官沉声说道。
割地舍民的确是很丢人的事,通判叹口气。
“那就听从他们的命令吧,护着百姓,总不算是违抗圣意。”他说道。
这也就是默认那青山军的行径了,将官们都点头赞同。
本来退的就不情不愿。
“大人大人。”门外有令兵急匆匆的冲进来,手里捧着一封文书,“长丰那边的守军进霸州境内了。”
霸州?!
在场的文武官员都大吃一惊。
“干什么?”通判更是脱口喊道,“谁下的命令让他们跨境?他们要干什么?”
金兵据说已经进入霸州界了,这些长丰兵难道是要跟金人打吗?
这是就是违背圣意了。
再说疯了吗?他们只有三千人吧?这是送死啊!
“这印信一定是假冒的。”通判喊道,神情愤怒犹疑不定,最终一拍桌子,“这青山军莫不是金人奸细!”
官厅里一阵骚动,人人色变。
那长丰军岂不是完了!
长丰军完了,河间府也要大开了!
……………………..
正月苍茫的大地上,一片凄凉,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的窜起一道亮光。
伏在沟壑枯草里立刻有人跳起来,疾步向后奔去。
越过沟壑就看到旷野里肃立着一群官兵,足有千人。
“前方有金贼。”冲过来的哨兵大声说道。
这话让肃立的官兵一阵骚动。
但队列中有一片人动也未动,束马肃立。
李国瑞觉得有些没面子。
“又不是没见过金兵,又不是没打过。”他低声呵斥。
再加上因为那边队列依旧森严的缘故,骚动的兵丁们很快安静下来。
既然出来了就肯定会遇到这种事,虽然没想到遇到的这么快,李国瑞深吸一口气,刚要说备战,那边君小姐已经先开口了。
“多少人?”她问道。
狼烟梆子可以传递来众多少,不过刚才没看到狼烟啊更没有梆子敲响,李国瑞再次看向空中,灰蒙蒙一片空无。
她们怎么传达的消息?
“一千五百人左右。”哨兵说道。
此话出口,李国瑞也顾不得想他们怎么传递消息了,神情大变,而刚安静下来的队列也再次骚乱。
他们只有不到九百人,对战一千五百多金兵,又没有城堡可依托,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快走快走。”李国瑞喊道。
“不准走。”君小姐亦是喊道,“备战。”
女孩子的声音没有李国瑞的大,但下一刻就由两个男人站出来,挥动手中的旗帜。
“布阵!”他们喊道。
布阵李国瑞并不陌生,就在决定率兵来霸州境内之后,这位君小姐就让青山军的人把长丰军的三千众简单的训了几遍,主要是布阵,听懂他们的旗语,按照他们的要求来。
“我们是请你们帮忙的,所以你们要听从我们的。”那个叫杨景和夏勇的两个人这样说道。
真是大言不惭,他们不到四十人,其中还有女人,竟然说长丰三千兵马是给他们帮忙的。
谁给谁帮忙啊。
虽然腹议,但因为成国公的印信,李国瑞也没有说什么,胡思乱想间阵型已经布好,原本在队末的辎重车被推到了最前方。
说起着辎重车李国瑞心里也有抱怨,这种深入危险之地当然要灵活简便快马,这些青山军非要带着三辆车来。
这车上装着的不过是锅碗瓢盆,随时能埋锅造饭,李国瑞已经享受过这种车做出来的快速又好吃的饭菜,同时一路走来遇到的难民也因为一碗热粥得以续命向前。
知道他们是为了救助难民,但救助也不能因小失大,不该在霸州境内也带着车拖慢了行进的速度。
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李国瑞神情有些木然,害怕倒不害怕,这样死了反而也心安理得。
视线里烟尘滚滚,同时马蹄踏地怪叫声乱乱,同时还有民众的哭喊。
越来越近,隔着沟壑也能看清荒野上一群百姓在狂奔,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密密一片金兵。
十几个金兵从行进中奔出来,举着马鞭抽打着这些百姓,发出怪笑。
这当然不是他们杀不了这些百姓,只是在玩乐而已。
百姓们虽然绝望,但除了向前奔跑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百姓多是老弱妇幼,跑掉了鞋子,身上脸上也被抽打的血迹斑斑,脚下蹒跚,忽的有个妇人摔倒在地上。
后边便立刻有金兵纵马,大笑着向那妇人的头上踩去。
眼瞅就要惨不忍睹,却听得嗡的一声,那纵马跃起的金兵怪叫一声从马背上跌下去,落下的马蹄正好踩在他的头上。
马蹄踏破头颅,溅起一片血迹,四周的金兵发出惊叫呆住了,这才看到前方静立着的方阵。
方阵的最前方,一个瘦弱的跟女孩子似的看不清面容的兵丁独立在前,举着弓弩对准这边。
看不清面容,但能看清铠甲衣衫,周兵。
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瞄准金兵唯一没有遮挡的喉咙,这兵丁真是好箭法。
不过金兵可不为这箭法叫好,他们停下来,神情愤怒但又惊讶。
霸州的周兵不是都撤走了吗?
而百姓们则如同看到了曙光,激动的哭喊着向这边冲来。
“分左右,向后去。”这边的周兵们队列中响起整齐的呼喝声。
声音肃正威慑,让神智慌乱的百姓们下意识的跌跌撞撞的依言分左右奔向这群周兵的后方。
金兵们并没有追来,十几个先头金兵纵马绕了几个圈,对这边的周兵发出几声怒骂便奔回队列中。
旷野上的气息变的凝滞,让人窒息。
金兵也开始列队,并且向前推进。
李国瑞发出急促的喘气声,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多金兵野外对战,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阵中的两个女孩子,以及阵前辎重车后的妇人,又觉得有些滑稽。
辎重车被反过来,几个妇人半蹲在车后,手里紧紧的按着一块木板,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那些妇人没有惧色,阵中的两个女孩子更是神情淡然。
她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仗?知不知道怎么打仗?
金兵越来越近了,这时候应该可以先进行弓弩手的一波对战了。
那边的金兵已经举起了弓弩,但这边还丝毫没有动静。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了…..
再这样下去,等拿出弓弩也晚了,就要被人射成马蜂窝了。
李国瑞再也忍不住了举起弓弩就要大喊。
“放!”有高亢的男声先一步响起。
终于要放了,放的有些晚了!
弓弩还没拿起呢,李国瑞心里狂喊,但下一刻还是不见兵丁们举起弓弩,而是辎重车后的妇人们猛地齐声呼喝,将木板按了下去,而辎重车上猛地有一块木板陡然翻转,其上有东西向前飞了出去。
石头?这辎重车原来也是投石机吗?
但这时候又不是城战,平地砸石头有什么用!
砸的对方头破血流还不如弓弩来的有效。
李国瑞就要发出一声喊,但下一刻就听得耳边轰轰几声,地面一阵颤抖,眼前腾起一阵火光浓烟。
那些逼近的金兵发出惨叫滚到在地。
“放!”
十个妇人们再次在辎重车后用力的压下木板,又几颗黑乎乎的石头飞了出去。
轰轰几声,金兵又瞬时倒下一片,哀嚎声惨叫声,刺鼻的浓烟,腾起的火光夹杂着血肉四溅。
原本肃正的金兵队列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地上躺着几十具尸首,更有几十人翻滚惨叫。
这不过两声放,就灭掉了百人。
李国瑞耳欲聋,呆若木鸡。
可怕。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石弹怎么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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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南方的冰一打赏和氏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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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