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刃听到这声音,剑身猛地一颤,发出呜呜低鸣,半晌都不肯撤退分毫的剑尖此时却猛然调转,径直飞了出去,直将封在头顶的巨石劈开一个洞,洞口瞬间射入满目清辉,叶零落从指缝间望出去,已分不清是月光还是剑光了。
外面立刻响起了叮叮的剑鸣声。
叶零落慌忙跑到上官羽身边,先是目光由上及下扫过他全身,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在他未染血的半边身子拍了下去:“上官羽,你醒醒,快醒醒!”他依旧双目紧闭,毫无转醒迹象,周围的绿光越来越亮了,叶零落抬头望去,没了残刃,那些怪物果然不再畏惧,嘴角咧着得意的笑,慢慢朝这边收缩包围圈。
“上官羽!你这次,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吗?”她瞪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怪物,兀自轻喃着,手下不动声色的胡乱摸索,原本她并没指望自己真的能摸到什么,只是一时害怕,希望能够自救的自我安慰罢了,可谁知,她最后竟真的在上官羽腰下摸到了一个剑柄,没有想过他腰下为何还会有一柄剑,也没细想这剑是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直接一把抽出,用上官羽染血的衣襟擦过整个剑身,然后反手握剑,冲了出去!
青皮怪物一拥而上,两只前爪直接往叶零落胳膊抓去,叶零落眼神一凛,手腕微转,原本贴于小臂下面的剑身顷刻翻转,正好在怪物爪子贴上来的时候将刃端对外,剑刃刺进怪物的爪子里,登时入骨三分,青皮破开的地方刺啦一声,发出黑色烟雾。周围还待再上的怪物见此情状,俱都停住,没想到那把仙剑不在,凭这丫头,竟也能伤到它们!徘徊几圈,终是不敢再靠近,做匍匐状嘎嘎叫着。
这边上官羽的血与那些怪物接触,红光大盛,后面就听上官羽几乎在同一时间,终于轻嘶一声。
叶零落心中大震,飞奔而回,见上官羽此时轻皱着眉头,人虽醒了,可身体却一动不动,看来似乎十分痛苦难动。
“你醒了!太好了!你的伤……”
上官羽急喘两口气,双目迷蒙,勉强睁开一条缝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青皮怪物,左手想要抬起去摸右肩,可才刚抬起没多高就还是无力垂下了,他轻闭双目,哑声道:“我没事,外面有人,你别出声,先把这些青头鬼控制住。”
叶零落为难道:“可是……我怎么打的过这些怪物,你现在又不能动,我该怎么控制它们?”
上官羽胸口艰难起伏,牙关紧紧咬着,额头已有黄豆大的汗珠隐隐浮现,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的血,你刚才不是用的挺好的,把……把我的血涂在这把剑上,插到前面,然后取出我怀里的藏墟袋,从里面……找块红菱,挂起来。青头鬼嗅觉敏锐,眼神却差,有我的血在前,它们必会觉得红菱之上也全是我的血,一时半刻不会靠近。”
叶零落答了声好,将上官羽的血又仔仔细细的涂满整个剑身,插在他们身前两丈的地面上,那些青头鬼果然不敢靠近血剑,血剑周围顿时空开一片空地。她又回去,要从上官羽怀里取藏墟袋,上官羽的胸口犹在剧烈起伏,口鼻间的喘气声极粗极重,在这空洞的石洞里响起若有若无的回响,整个空间突然变的异常安静,叶零落的手突然在他衣领处停下了,迟迟没有伸进去。
眼下情势刻不容缓,见她迟疑,上官羽心中一股焦躁冲起,强忍着躁意道:“快拿啊,还在等什么!”
叶零落猛然回神,顺从答道:“嗷,是。”说罢把手伸进了进去,谁知,她一下手,指尖虽隔着一层布料,但却因为早已被汗打湿,所以她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胸口那一片滑腻柔韧的皮肤,她的手立刻抖了起来。
上官羽也是冷不防被她的手烫了一下,胸口登时仿佛有一阵电流蹿过,酥|麻之感波及全身,低低一声呻|吟。
刹那间,两人全都僵住了。
在旁环伺的青头鬼突然低低吠吼起来。
上官羽强自平稳气息,刻意放柔了语气:“别怕,你继续,只是……要快些。”说话间,他的气息已经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忍得难受,马上就要失守了。
叶零落见他如此难受,不敢耽搁,对此微妙气氛假装不察,以最快速度从他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袋子,因为找的时候太过慌乱,所以还带出了他怀里的其他东西,玉哨和纸扇掉落地面,发出玉石交碰的清脆声响。
她在藏墟袋内一顿翻找,几乎倒出了大半个袋子的东西,才终于找到了一块五丈见方的红色纱绸,心中一喜,立即把四角挂在石壁凸起的石块壁缝间,月光照射进来,透过轻薄红纱,他二人瞬间被笼罩在一片旖旎的昏红光线里,气氛随着光线的变暗,愈发难以言表起来。
叶零落轻咳一声,默然半晌,方才开口:“然后呢?”
她这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转身看去,竟是残刃撞在了洞口上,大片碎石从洞口劈落,翻滚着砸下来。残刃撞完一下,立即弹起,复又飞旋了回去。
叶零落退了两步,颤声道:“它……”
上官羽则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眼神阴厉:“他不敢进来。”说着深吸一口气,看向叶零落,“你过来。”
叶零落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上官羽右肩微微耸动一下,染血的右臂似乎还想挣扎着抬起,可最终却也还是像前几次一样徒劳无功,只能五指颤抖的抓着地面,他目光投向自己的右肩,话却是对着叶零落说的:“从藏墟袋里随便找把匕首,过来把我右肩的伤口豁开。”
叶零落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的确有一个血洞颜色较其他地方更深些,可是那个血洞的位置却离颈脉极近,直连咽喉,若稍有不慎,必会伤及动脉,登时毙命!
她不禁惊骇:“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让你豁你就豁!”上官羽神志愈发模糊,心中躁意如浪涌般席卷而来,忍不住厉声喝斥。
说话间,他的肩膀又有鲜血成股流下,在地上摊开一片殷红。
洞外又有动静传来:“哈哈哈……老朋友,怎的这么半天了还不见你出来,只留一把剑出来接客,怕是不妥吧?不妨不妨,我来找你便是,哈哈哈哈……”
叶零落闻声,心中更急,目光在洞口和上官羽身上来回切换,急怒之下一咬牙,转身跪在地上,又在满地狼籍中一通划拉,很快就拿着一把匕首回来了。她神情肃穆,目光坚定,似乎知道上官羽已极为不耐,不想再惹他动怒,所以即便尴尬,却也还是动手脱了他的上衣。褪去衣衫,上官羽精壮的肌肉暴露无遗,雪白的皮肤上赫然有大片血迹分布在肩膀、小腹和侧腰处,伤口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直到此时还不住的在流血,可反观上官羽,他却只是轻轻喘着气,没有哼一声,也从没正眼看过自己的伤口。她扳着他赤|裸的上半身,将他快速扶起,靠在洞壁上,上官羽背心贴着微凉的岩石,顿觉身体的燥热退了些许。
二人此时面对面,相距不过半臂之隔,叶零落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赤|裸的胸脯横阔,尤其还带着汗珠起伏不断,往日里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却在她面前以如此姿态全心托付,一动不动,这不禁使她一时心神摇曳,失神片刻。惊觉自己有了怎样一种龌龊想法后,她直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账!快速收敛心神,垂下眸,不再去看他的胸膛,轻轻将他的头发捋至身后,露出了肩膀,那里的确有一个极细的圆形洞孔,似是被什么东西洞穿而过的。叶零落手握匕首,哆哆嗦嗦半天也不下刀,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上官羽闭目冷冷喝道:“顺着伤口豁开。”
叶零落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似是不忍亲眼看着,对好位置,闭着眼一刀刺下,所幸正好刺进伤口里了。她已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了,可手却还是忍不住发抖,她每抖一次,那匕首就在上官羽伤口里搅动一分,心急之下忙不迭撤了手,不敢再碰一下。
上官羽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放柔了语气:“没事,继续来,快。”
叶零落哑声道:“是。”这次她为了稳住双手,一只手扶着上官羽的肩膀,另一只手握匕首,肌肤相触,又是一阵灼热感顺着她的手流窜到全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心不知不觉间已布了一层薄汗,湿滑温热的触感在上官羽肩上游走,从肩膀到脖颈,从脖颈到锁骨,再从锁骨到胸膛……叶零落在极度的紧张之下已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了。
上官羽却在她的胡乱摸索之下苦不堪言,只觉全身酥软麻木至极,恨不得后脑往石壁上狠狠一撞,昏死算了!
就在叶零落的手又摸上他喉结的时候,身后传来撕拉一声巨响,叶零落惊然回头,却见红纱帐被残刃一剑撕裂,从中间裂了个口子,而残刃则被帐外一个模糊人影摔在了地上,弹了两弹,再也挣扎不起。
叶零落心头大惊,来不及思考,回身就把地上的乾坤扇捡了起来,她记得,这把乾坤扇是上官羽的护身法器,十分厉害,所以危难之际,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
可是上官羽见状却大惊,急忙怒喝:“那不是……别动它!”
但是已经晚了。
叶零落举着扇子一挥而下,那幽绿色的人影瞬间化为烟雾,消散不见了。凝滞片刻,叶零落恍然大悟,飞身奔回,却见上官羽竟全身颤抖,双手捂着头痛苦哀嚎,她赶忙凑了过去,无措的叫着:“上官羽……”
谁料她这一声叫出,上官羽猛然抬头,眼中闪着野兽般狠厉贪婪的精光,不容分说就一把将叶零落扑倒,跪|压在她身上,双手按住她的两肩,疯狂的低头吮吸,他的唇在她的颈窝发丝间游移,那是对男人来说最甘甜的味道。温热、柔软、清香,那是最令人愉悦的感觉,也是最致命的诱惑,上官羽的头停在她颈间,突然再也不往下前进分毫,正在弯曲的臂肘也好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骤然顿住,他兴奋的眼神里断断续续有清明的光芒闪出,可每次却又十分简短,一闪而逝,他全身不停的颤抖,呼出的粗气在叶零落耳边吹拂,一股骚|乱之意正在二人体内喷薄欲出。
“你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我不动……你继续把我的伤口豁开……要快!”上官羽的声音已颤抖不已了。
叶零落沉溺在一派旖旎氛围中,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此时听他言语,方才回神,惊觉他二人此时所做之事,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好!我马上!”说罢,目光朝他肩膀看去,那匕首仍插在上面,她这次没再紧张迟疑,一狠心,直接将伤口翻了开来,生生剜下一块皮肉,里面可见隐隐白骨。
一阵尖锐的剧痛从肩膀炸开,蔓延至全身,将热|潮尽数驱散,上官羽右臂颤的更加厉害,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咬紧牙关道:“把里面的树枝拔出来!”
叶零落初听这话,只觉自己是听错了,他说他的伤口里有树枝?简直莫名其妙,刚要问他是不是因为疼痛难挨,神志不清,所以说错了,可抬眸之际却又看到他的伤口里果真正有一根树枝稳稳插着!
这树枝和普通的树枝并无不同,纤细翠绿,短小笔直,可就是这样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树枝,竟然能被人直插进上官羽的身体里,还分毫未断,完好无损!
叶零落感觉到上官羽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更糟糕的是,他的下|体好像也越来越低了!她知道这东西一定就是上官羽痛苦的根源,遂当机立断,手指掏进他的伤口里,拽着树枝一端用力往外拔,可奇怪的是,这树枝竟像是长在了骨头上一样,任她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上官羽感觉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宽慰道:“我没事,你尽管用力!”
叶零落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好像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的振奋之意,她知道他现在很痛苦,她必须帮他,她也是此时此地唯一能帮他的人了,所以她不能犹豫胆怯。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倾身而起,一手抓树枝,一手勾住上官羽的脖子,发力之际用身体顶住他的身体,让他能在剧痛发作时身体有所依靠,耳边血肉撕裂的声音夹杂着上官羽的低低呻|吟,两道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在他们几乎碰在一起的耳朵里不断回响,他们的衣襟都已湿透了,却还是紧紧的贴在一起。
洞口有风吹进来,红纱在清风的撩动下起起落落,两道紧贴着的人影在开开合合的红纱间时隐时现,帐外青灯粼粼、鬼魅环伺,帐内昏红温暖,风情月意,夜静的只剩下男人吃痛的喊声,穿透层层屏障,传向旷野天际。
叶零落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却也只是把那根树枝拔起了一半而已,而这一半的间隙却让叶零落看清了它为什么这么难拔。只见那树枝与血肉粘连的地方竟凭空生了十几条根,俱都缠绕着最里面的骨头,像是已经长进骨头了一般!
叶零落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它既已长进骨头,那又怎么可能拔的出来?
上官羽似是感觉到了叶零落的情绪,勉力抬起左手,握住她的手腕,跟着电光火石般用力一扯,伴随着一声怒吼,那带着十几条根的树枝从他身体里如抽丝般脱离,卷出了大片血肉。
喊声落下,上官羽终于如释重负的倒下了。
叶零落依旧处在呆怔中,从上官羽握住她手腕起,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滞,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直到现在也只是盯着地上那还在不断蠕动的树根发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上官羽双目无神的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似已筋疲力尽了。
又是一阵风过,红帐轻起,在他二人间簌簌纷飞,她隔着纱帐怔怔的坐着,良久后,视线才从上官羽身上移开,转而望向洞口那一轮明月。
月,还是那么亮;夜,还是那么静;插在空地上的血剑,被月光映衬出妖冶的赤色光芒,闪烁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