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爸爸的讣告已经发出去了,等过几天下葬之后你以后就过来和舅舅住。”辛子翰说道。
江慕雪继续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着点了头。
很快,辛子翰的助理买了早餐回来,江慕雪半坐起来吃了早餐,终于才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舅舅,我爸的火化时间是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回送到殡仪馆。”辛子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再休息一会儿,接下几天可能都会很忙。”
江慕雪乖巧的点了头,又重新躺下。
辛子翰见她闭了眼,便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一直到中午十分,秦风才终于赶到了医院。
秦风来到江慕雪病房门口,辛子翰低斥了一句:“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怎么让小雪一个人回来?”
秦风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微低着头:“我早上看到讣告才知道的消息。”
辛子翰皱起眉:“你们两个昨天晚上没在一起吗?”
秦风没眼眸有些发紧:“舅舅,我先进去看小雪。”
得到了辛子翰的准许,秦风推门而进。
病房里,江慕雪正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因为昨天晚上哭得厉害眼睛有些红肿,面容也憔悴得厉害。
但江慕雪睡的很浅,才刚感觉到有人靠近便睁开了眼睛。
“小雪,我来了。”秦风走到牀边摸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了一句。
江慕雪的眼眶蓦地又红了,却被她拼命地忍住。?
秦风看着她,伸手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片湿巾,因为头一天她脸上是带妆的,所以脸上的妆容也被眼泪冲刷得斑驳。
江慕雪任由他帮自己擦了脸。
“叶灵溪现在怎么样。”
无声的沉默中,江慕雪终于开了口,嗓子却哑得厉害。
秦风手上动作一顿:“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
秦风帮她擦好脸:“中午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嗯?”
江慕雪没直接答话,直接起身下了床。
她走到病房门外,对着辛子翰说了一句:“舅舅,吃完饭我们去殡仪馆吧。”
辛子翰点了头,带着江慕雪出了医院去附近餐厅先吃饭。
一路上没人再说过话,秦风也默默地跟着。
几个人吃了饭后一起出发去了殡仪馆。
江毅之的遗体也已经被重新清理过,和前几个月她婚礼的时候相比,他身体已经瘦的很厉害,所以即便穿着他原本的衣服都显得很宽大。
江慕雪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最后一次看他。
但也只过了一会儿。
“让他进去吧。”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平时来这边的家属情绪基本都是很悲痛的拉着遗体舍不得火化的,这么平静的倒是不多见。
工作人员把江毅之的遗体推进了焚化室,然后关上了大门。
半个小时后,江毅之的骨灰被推了出来。
焚化炉的温度只能将血肉烧成为“灰”,但是很多骨骼还是保存着原有的形态。
辛子翰忙拿了骨灰盒出来,几个人站在案台边,像是珍宝一样,一颗一颗仔细往盒子里捡。
但是有好几快大的,根本塞不进盒子里。
秦风和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很快拿了一颗锤子出来。
秦风刚要接过,江慕雪却先他一步接过锤子:“我自己来。”
说完便扬起锤子,对着那几颗大的骨骼。
“哐——”
锤子刚刚砸下第一次,江慕雪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落在了手边的白骨上。
“哐——哐——”
又连着砸了好几次,江慕雪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江毅之和秦风默契地一言不发,都不去打扰她,只等她将骨骼一颗一颗亲自敲成小块,然后让将碎片装进骨灰盒里。
两个盒子,就装下了一个人的所有。
江慕雪抱着一个,秦风拿着一个,几个人一起出了殡仪馆。
辛子翰先将两个人送到了江家别墅。
别墅里各处都已经挂上了白绫。
唐馨文和江沐泽两个人坐在客厅,见江慕雪和秦风捧着骨灰盒进来了,都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跟前。
江慕雪目不斜视走过,然后将骨灰亲手放在江毅之的灵堂上。
“什么时间出殡?”江慕雪问了一句。
“三天后。”唐馨文答道。
江慕雪没再说话,看了江毅之的遗像一眼,然后转身上了楼。
唐馨文忍不住伸手将秦风拉住:“小雪她没事吧?”
秦风见她满眼悲痛,只能安慰着答了一句:“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说完也转身上了楼。
唐馨文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又转头看着那连个骨灰盒,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江毅之啊江毅之,你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对于小雪,她真的能接受吗?
江慕雪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牀边,只脱了外衣就又直接躺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秦风也躺到了她身边,他伸出手,终于将她抱在了怀里。
江慕雪下意识就想要挣扎,秦风却抱得很紧。
江慕雪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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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毅之出殡的当日,因为要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辛子翰便在辛氏旗下的一个庄园独僻出一个礼厅。
这里距离埋葬辛雪瑶的墓地很近。
等追悼会结束后,江毅之会直接与辛雪瑶合葬在一起。
江毅之身为江陵集团的董事长,来吊唁的人里,商业上的朋友以及集团的员工占了大多数。
不过这些人都由辛子翰和秦风应付。
江慕雪只需要应对一些江家和辛氏的亲戚。
上午应付完了几波人,秦风便让江慕雪先去了隔壁的休息室休息。
江慕雪也没说话,转身就去了休息室。
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门便被人打开了。
沈天苌、陈紫染和宋凝衣,以及盛岚都来了。
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也很庄重。
“小雪。”陈紫染叫了一声。
江慕雪脸上勉强扬起一抹笑:“你们来了。”
沈天苌看着她形容憔悴,前几天江毅之去世的消息刚出来她们就给江慕雪发了消息,但是都没有回音。
也能猜的出来这几天她的艰难,本来想见到她的时候安慰几句,但是现在见到人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雪,我们公司最近刚好忙完了,员工也放假去A国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在锦城多住几天。”沈天苌开口道。
江慕雪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要留下来陪她呢。
“你们还是忙你们的,我真的没事,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陈紫染忽然就有些心疼,以前真的没发现江慕雪竟然这么能忍,明明现在就是在强撑啊。
她半蹲着下来,看着江慕雪:“小雪,你听我说,我爸妈做梦都想着有一个像你这样乖巧的女儿呢,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江慕雪却摇头:“小染,谢谢你。”
“我是认真的,很认真的那种!不然我们几个就结拜成异姓姐妹,反正我可以保证一定比你们都晚死!”陈紫染一脸真诚。
盛岚本来一直和陈紫染不对盘,现在倒是难得的说了一句:“这个主意不错智商低的人确实会比较长寿。”
陈紫染转头看着她:“盛岚大婶儿,你嘴里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对吧?”
盛岚眼皮一跳随即咬牙道:“陈紫染,你叫我什么?”
“大婶儿啊,你比我们老这么多,我这是尊敬你!”
“你……”
见两个人又开始互掐,宋凝衣叹了一口气,从来的飞机上两个人就已经吵了一路了,只能想了个理由岔开话题:“小染,我刚刚好像看到风亦珩了。”
陈紫染愣了一下,忽然禁不住一阵心虚,但又挺直腰板装作若无其事:“看到就看到呗,管我毛事。”
话刚说完,休息室的又被人推开。
段文竹夏晓诗从门口了进来。
两个人又和江慕雪说了些话,一直到了下午,秦风推了门进来说追悼会已经结束,可以准备合葬仪式了。
几个人从休息室走了出去,因为墓地离得近,所以江慕雪抱着江毅之的骨灰盒,一路走到了辛雪瑶的墓地。
辛雪瑶的墓旁,一直都是一个空冢,那是江毅之早就为自己买好的。
江慕雪将骨灰盒放好,辛子翰和秦风一起将墓合上。
众人清一色的黑衣,都立在墓前默哀两分钟。
一切结束后,沈天苌几个人和江慕雪先告了别。
江慕雪回了江宅别墅。
江慕雪刚回到别墅又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辛子翰叫了秦风和唐馨文一起去了偏厅,江毅之的后事虽然处理得差不多,但是也留下了江陵集团这个大摊子。
江毅之的遗嘱里,将自己名下所有的固定资产以及股权全部留给了江慕雪,但是现在,江慕雪这个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立刻接手公司的,而且就算她能接手,也只会被江陵集团那帮老顽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因为在辛雪瑶去世后,江毅之就很少主理公司的事物,这给了江陵集团内部某些反对势力机会,导致江陵集团内部非常很不稳定,现在江毅之突然去世了,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
“江陵集团现在的情况,你们应该都清楚,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叫你们两个过来,也是想商量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对策先解一下燃眉之急。”
唐馨文看着秦风,淡淡开了口:“我就不参与了,我准备和小泽去帝城。”
辛子翰眉头皱起:“唐馨文,你那边也没必要那么急吧。”
唐馨文笑了一下:“我留在这里一天,只会给她多添一天的堵,还不如早点离开,让她心里还好受一些。”
“不都是误会吗,解释清楚就好了啊。”辛子翰开口道。
唐馨文摇头:“你不懂,就算只是误会,她也恨我霸占她母亲的位置这么多年,哪里能说消除就消除的。而且,这种情况,毅之也早就意料到了,他不是都已经计划了好了吗?”
辛子翰不解:“计划好了?什么计划?”
唐馨文看着秦风:“你问秦先生吧。”
唐馨文说完,起身出了偏厅。
辛子翰一脸狐疑,转头看着秦风。
江毅之生前和秦风之间有过什么他不知道的协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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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慕雪醒来的时候时间还算早。
头一天她回来就回了房间,其实真的是为了休息。
父亲的去世以后,有多少后事需要处理,她心里一清二楚。
江慕雪挣开秦风的怀抱,起了牀洗漱穿戴好,然后出了房门。
却正巧碰上从房间里搬行李箱的江沐泽。
江沐泽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去哪里?”江慕雪问了一句。
“和我妈一起去帝城。”
“哦。”
江慕雪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江慕雪。”江沐泽却忽然将她叫住。
他几乎没有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他她。
“我和我妈去帝城,不会再回来了。”
江慕雪皱眉,转头看着他。
“江慕雪,我知道你讨厌我妈和我,但是,我妈当初带着我嫁给你爸爸,是有苦衷的。”
最后见到江毅之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父亲一直深爱的是她的母亲。
否则,怎么会看着她,叫的却是她母亲的名字。
到死为止,他心里念着的,都是那个叫辛雪瑶的女人,这就够了。
所以她其实已经不打算去深究什么了。
但是江沐泽既然自己主动个提起了,她也不介意听一听:“什么苦衷?”
“帝城的司家,你听说过吗?”
江慕雪眉心忽皱。
“我的亲生父亲,是司缙。”
即便江慕雪平时不太关心时事,但是她也知道,司缙,是国内最中心的quan力部门,最高长guan的名字……
江慕雪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我妈认识司缙的时候,只有二十岁,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司缙的真实身份,他们就像普通的男女一样恋爱了两年,后来她终于知道司缙的身份,而当时司缙作为最高长guan的继任者,他的家族早已经为他选定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太大,我妈选择了向现实妥协,她主动提出了分手,但是分手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发现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