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正梳妆”这种岁月静好的样子并非梦中,汀兰幽玉的房中,实木桌子上一把古琴,空中一阵清香,南醉缓缓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个慵懒的懒腰,看着床榻边的梳妆台前对镜而视的女子倩影,仿佛隔绝纷扰,遗世独立,他微微一笑,掀开被子步履轻盈走到女子身后一把将易霜抱住,易霜身子一颤便知身后何人
“你醒了?”
“嗯,为了流月山庄让你每天起这么早,辛苦娘子了”南醉宠溺的语气道。
“为了流月山庄,也为了那些百姓,这没什么的”女子轻轻回答。
南醉在她身旁蹲下“本来我应该跟你一起去,可是山庄有些事实在走不开”
“我知道,你忙你的就是了,有山庄这么多人跟着我,你还担心什么,况且一旦你去便是公然与南墨与县衙作对,实在不合适”易霜温婉通达的话语让南醉心中一暖
“娘子你这么好,你说让我怎么报答你才好呢”听到南醉如孩童般的撒娇易霜一个激动苦笑一声,每次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又喜欢撒娇的相公,她都哭笑不得。
“来,我给你画眉吧!我现在画眉的功力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说着南醉已经拿起熟悉的黛色眉笔认真的给女子上妆了。
“的确好了不少,不过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到家”
“没关系啊!那我就继续练习,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女子淡淡一笑,神情中通过一丝忧郁,她看着台子上那只镶着碧玉霜花的发簪,阳光下晶莹剔透,插发上熠熠生辉,犹如绝世珍品,想起南醉所不知道的这发簪来历……
“话说刚才还是青山绿水,草木茂盛,怎么越走越荒凉了?这放眼望去简直是穷山秃水,荒无人烟,我们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风涯一脸不解,掐腰问道。
“是啊云依,这个地方看似根本没有尽头,这都正午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下一站在哪里落脚啊?”风逸也不禁询问,此时他已两手空空,将那把增加气质的折扇收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我相信走到尽头一定会有人家,山穷水尽处便是柳暗花明时,你们两个大男人着什么急啊!”云依双眉一挑,眼珠一转,提剑解释。
三人一行走在这没有尽头没有人烟的“荒地”。
“我倒是不想着急,可我这肚子也得听我的啊,还有我这脚早就跟我抗争了,我们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你都不知道的地方竟然带我们走的津津有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寸晖堂继续住着,也好过这两个月漫无目的的乱走”
风涯不耐烦的反驳,自从离开寸晖堂他跟云依的斗嘴已经成了习惯,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恶意,也不是因为他真的不耐烦,只是因为不甘心自己一个大男人却每天要屈服于云依的武力之下,连个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因为答应了皇上,他堂堂皇子殿下怎么会愿意受这个罪,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感受,风涯清楚的发现自己的确在改变,只不过就像云依所说,他只是被忙碌温情的生活所感化,被皇上的约定所牵制,还有云依的武力胁迫给压住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古怪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这团火一旦被激化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风涯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他既热情又冷漠,既幼稚又深沉,既通情达理又充满戾气,既想冲破枷锁又甘心被其所困,这种矛盾煎熬皇上云依和风逸都看在眼里。
云依猛停脚步,手臂盲目向后一抵,害的身后刚好被戳到胸口的风涯猛退好几步,幸好风逸及时扶住,“我们都打扰何大哥这么久了你还嫌不够,这白吃白住你上瘾了,幸好何大哥是找到帮工用不着我们了,不然再住下去怕是没法把你带回宫了,皇上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再说“游山玩水”的想法我不过就是一提,要不是有些人出宫像放风一样到处找不到人,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个停留落脚的地方”云依有理有据的冷嘲热讽让风涯揉着被撞的胸口满脸不满。
“我又不像你们常年生活在宫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想好好玩玩怎么了?你用不着用父皇压我,我哪次让你们找不到了?”风涯抿抿嘴傲娇的反驳。
“是,你是没有让我们找不到”云依转头继续快步,回忆起离开寸晖堂之后的情形。
“第一次深更半夜留书出走说是去酒馆吟诗作对,害的我们半夜爬起来把喝的烂醉如泥的你拖回客栈,第二次又留书出走说是去什么习武馆开放眼界,结果非要跟人家比试被人家一脚放翻半个月起不来床,这次又心血来潮让我们带着你随便乱走,走哪算哪,我说殿下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下次你想去哪干脆不要告诉我们了,我对你隔三差五的惊吓投降了,行吗?”云依细数风涯两个月来惹出的事,心中暗自叫苦,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
“呵呵呵呵”风逸跟在身旁一边听云依诉苦一边忍不住笑,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他从不曾参与只是别人的事似的。
“不告诉你们我人在哪万一我真出什么事你们怎么向父皇交代,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经过这么多次我还以为你们早就习惯了呢!”风涯跟上前去,眼珠上挑,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风逸依旧忍不住发笑,云依一个白眼冲他们翻过去。
其实云依和风逸何尝不明白,隔三差五惹事只是风涯一种发泄方式,就如同孩子越是得不到关注就越想闹出动静引起关注一样,云依和风逸是奉皇上之命帮助风涯的,其实在风涯心里一直对他们半信半疑,这也是风涯惹事的一个原因,说白了,他弱冠刚过不足两年,又能多成熟呢?所以即便云依和风逸再怎么样也没有真的怪过风涯,这不过是风涯小打小闹,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他们心中明白风涯离真正的挣脱恐怕不远了,谁也无法预料他会惹出多大的风波。
“快看,前面有个人”随着风逸的一声提醒,云依和风涯停下脚步一起警觉起来,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个衣衫褴褛白发凌乱的老妇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三人一起跑去,风逸扶起老妇人,看着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三人既觉可怜又不免好奇。
“老婆婆,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个人倒在地上?”云依发问。
老人尽力睁开双眼,将三人匆匆打量一番,气若游丝的回答“我家就在前面的阑珊镇,三年大旱,颗粒无收,我多少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了,现在只想拼着最后一口气走到这里在临死前去看一看我的老朋友。”
“您没有家人吗?”风涯追问。老人无奈摇摇头。
“那您的老朋友在哪?不如让我们送您过去”风逸不忍的提议。
“谢谢,就在那边的山坡上”老人努力拉出一个笑容,用手指了指方向。
“那边的山坡我们来的时候好像路过过”风逸顺着老人手指方向回忆。
“没错,距离不算远,可是以老婆婆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了多久,要不要先送医?”云依一阵担心。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现在我只想去见一见她”老人摆摆手执意如此。
三人看见老人双手粗糙筋骨爆出,还沾了些泥土。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有水,你们先带老婆婆过去,我尽快取水。”风涯灵机一动,来不及解释已经不见踪影。
风逸和云依扶着老婆婆艰难的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来到了老婆婆口中的山坡,看到这山坡景象,风逸和云依愣住了,这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小山坡,光秃秃的表面立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坟墓,大大小小总有几十个,全部都是用形状不一的石头立的石碑,上面简易的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几乎都是近几年的,没有一个坟头长草,它们就这样立在冷风中,好像已经被人遗忘,又好像从没有人记得过,一眼望去,满目凄冷,千里新坟,无处话凄凉。寒风袭过,透心刺骨……
老人家迈着沉重的步子,绕过一个个坟墓,走到其中一个坟前,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风逸和云依赶紧跟去扶住老人,就在老人奄奄一息的时刻,风涯追过来了,他来不及好奇眼前的场景,将手中一片枯叶上托住的那难得的几滴水喂进老人嘴里,再加上云依和风逸给老人顺气拍背,不久,老人缓过气来,她从身上取出小半根檀香,云依帮她点燃插在面前的无字碑坟前,老人挂满深浅不一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翻遍了家中每一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小半根檀香,实在没有更多的了,老朋友,你不介意吧?”老人对着石碑气喘吁吁,脸上却是开心轻松的笑容。
“老婆婆,这石碑上怎么没有字啊?”云依蹲在身旁轻声询问。
“我这老朋友跟我一样从小住在阑珊镇,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们相依为命几十年,她生前说等她死了之后石碑上不要写下名字,这样等我来看她的时候,一眼就能找到她的位置。”老人笑着回答。
“这里的人都是因为旱灾而死的吗?”风逸托着老人询问。这时风涯才回过神来,将眼前的凄凉景象尽收眼底,说不清的酸楚在眼中尽情释放。
“嗯”老人点点头“刚开始镇上的人死了,我们还能把他们抬到这里让他们入土为安,后来死的人多了,就只好随地处理了,我这老朋友身体不好,比我早走几年,有幸被埋在了这里,短短三年,阑珊镇面目全非,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老人目光坦然,还时不时的伸手去摸一摸石碑,云依三人却听的心酸。
“灾情这么严重,难道没有人管吗?”风涯不解,老人笑笑却并没有回答。
看着眼前的半炷香慢慢燃烧,老人笑着笑着便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渐渐快要意识丧失,
“谢谢你们素未谋面却帮我完成了最后的遗愿,老之无类,死之无非,我已别无他求,这就去见她了!”老人一字一句说完,身体一沉,彻底倒在了风逸手臂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老婆婆,老婆婆”三人紧张的叫喊,然而毫无用处。
就在三人还处在悲伤情绪时,老人整齐青丝变成的凌乱白发突然掉落一根,轻轻飘在地上,与此同时,还未燃尽的檀香被风一吹整个斜倒在地,白发和檀香轻轻升起向云依手边落去,云依顺势一接,触碰到手掌的那一瞬间,白发变成一条长长的雪白丝带,檀香变成一条长长的檀色丝带。老之无类,死之无非,白发是老,檀香是死,如此轻描淡写的事,竟完成了老人最后的遗愿。
三人合力将老人埋在无字碑的旁边,从此,这个山坡上又多了一座新坟,三人在老人坟前站立许久。
“老婆婆走的急,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留下”云依看着又一个无字碑感叹。
“也许老婆婆跟她的老朋友想法一样,没有字,才能一眼被人找到”风逸悠长一眼。
“也许吧!”云依转头问风涯“那口水你从哪里找到的?”
“来的时候我印象中看到过一棵快枯萎的树,我在树下的土壤中挖了许久才找到的一点水,又在枯萎的树枝上收集了一点露珠,七拼八凑了一口水,就盛在地上唯一的一片枯叶上赶来了”
“也算急中生智了,多亏那口水,让老婆婆走的无憾”风逸淡淡一笑。
“我要去阑珊镇”风涯紧握双拳,坚定一语,云依和风逸一刷刷的看向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