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让何立言提起兴趣的,只有他的《绿森林》,以至于好多个月里他对于S市的认识也仅限于中央大道附近的两个街区。他不知道这本书的结果会如何,但至少是用心去写的,或者说是记录。还记得刚开始写的时候,每次打开页面,各种兴奋、伤心、激动、仿徨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上来,甚至很多时候他想先写一个鬼故事缓释下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故事。
江语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何立言联系过,有的时候她问自己:我这算什么?但却说不出这句话的理由在哪里。她总是找不到方向,站在医院高高的住院楼里,她会望向大道对面的高楼,感受着手腕上的时针一秒一秒地跃动,晚上路过街边小摊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朝里望一眼。直到天气转凉,梧桐叶落尽的时候,再也不见。
这个男孩就像消失了般。
一月的尾巴,纯白的雪花片淹没了整座S城。
这天下午,江语欣路过附近家快递站的时候,她惊讶地看到何立言直挺挺地立在店前,身上那件黑色斑纹的羽绒服他已经穿了三年。江语欣很奇怪,他今天也休息么?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
“何立言?”她叫道。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迎风而战的何立言黑色的羽绒服已经变得半白,转过来的同时,大片的雪块从身上滑落,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亮,湿润的睫毛凝结成晶莹的冰茬。
“你在这儿干嘛呢?”
“太好了。”
江语欣有点懵,不及她的反应,何立言一把搂住了她,“哗啷啷!”原本在他怀中的书落了满地。
就像被一个毛茸茸的冰雪人,江语欣第一次感受到何立言的身型是如此高大,竟能将自己完整地包裹。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花花绿绿的雨伞从身边飘过,少有人注意这一对异样的男女。
“大哥哥,你的书掉了。”直到一声稚嫩的童音。
何立言恢复意识,放开了江语欣,不知所措地擦了擦手,微笑地对小女孩说道:“谢谢你。”
小女孩蹦跳地离开了,而从薄雪覆盖的封面上,江语欣看到了书名。
“你的……?”她弯腰捡起来,右手擦去雪,《婴怨》。
“对的,我的书出版了。”
面前的他笑得像个孩子。
江语欣不可思议地盯着书名,封面。“恭喜你!”她说道,然后帮他捡起散落地上相同的三本书。
“这本送给你。”何立言取出一本递给江语欣。
“谢谢。”
“我还要寄给乔天他们,还有童琛琛,江姐,都寄一遍。”
“可是不够啊。”
“这只是寄过来的样书,以后到书店里买了再寄。”
“嗯嗯,恭喜你。”
何立言笑呵呵地抬手去擦眼睛,可是手上都是雪,立刻满脸全是雪花了,于是江语欣就小心地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再替他掩去眉眼上的雪水。
“我都没想到,这本书会被出版社看中,现在直到看到成品了也还是有点恍恍惚惚的,完结半年了,我都快忘记了……”何立言有点喋喋不休起来,“哈哈哈哈哈……”最后几乎失了志般地狂笑。后来,走在他旁边的江语欣不得不刻意把伞往下打点,遮过半边脸,因为她担心别人会以为她在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
何立言的伞忘再了快递店,想到的时候都已经走出老远,江语欣问起的时候他才一拍脑袋,最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下次再去拿吧。”江语欣担心,万一下次去没了呢?何立言却双手一挥,道:那就不要了,反正也是充话费送的。
回去走的路经过江语欣的医院,江语欣便把她的伞留给了何立言然后自己小跑回了院内的宿舍。
“江语欣,有你的快递,我给你拿上来了,放门后边。”刚回到宿舍,何文静便对她说道。
“嗯,谢谢啦。”
“我看上边好多韩文。”
“嗯,我爸寄的,说正巧在韩 国出差,就买了两件衣服。”
江语欣说着拿出快递,不小的箱子,打开后果然是父亲寄过来的两件羊绒大衣,以及一些零食,她把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果然有个小纸包。父亲总喜欢在衣服里放几百块钱一起寄来。
她给父亲拨通电话:“爸,衣服我收到了。”
“好,好,爸照着你以前的尺码买的,还合身吗?”
“没试呢,不过我也没长个儿,肯定合适。”
“合适就好,在外边记得多吃点啊,要吃什么自己就去买,知道不?”
“我知道,您在外边也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
“好的,记得有空去看看奶奶。”
“好的。”
“对了,欣儿,听二舅说,他公司有个小伙不错,也是本地的,你后边哪天休息,就约着见一见。”
“爸,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乱介绍啊!”
“什么叫乱介绍,你二舅同一公司的,人家也研究生刚毕业呢,听他说公司可看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都还没毕业呢。”
“那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我会考虑的。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再久了可就赶上春运了。”
“最早也要月底吧。”
“好吧,那再见啦!爸在外面注意身体啊!”
说完,江语欣立即挂上了电话。
“你爸也真行,这么快就想着帮你介绍对象了。”何文静说道,她在屋内听到了全部对话。
“反正我还小,我不想相亲。”江语欣拿了包韩文包装,可能是薯片的零食递给何文静。
“哎,怕是我以后也摆脱不了相亲啊。”何文静仰头倒在床铺上。
相亲?江语欣一想起这个词就浑身打哆嗦,直不舒服。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要待在那种尴尬的场景里,双方互相不认识,却要在父母的口舌中努力建立维系关系的基础,再升华成所谓的爱情。
我才不要呢!
江语欣使劲儿地甩着脑袋,她连想都不想去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