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时分,雨家演武场内。
因为这个演武场地处后院,与前院的大演武场不同,一般只供给雨家嫡系子弟使用,顾此时只有三个人在此处,分别是雨诺,雨楚和安崇文。
清早刚刚用过朝食,安崇文便在院中迎来了雨楚父子二人。三人看似随意简单的聊天,雨诺却又暗中了解了不少情况,除了对一个落魄的官家子弟为何会出现在苏州青楼之内还有疑问外,其余的事情倒很好的被安崇文掩饰过去。
“哦?少侠还会飞雪剑法?那不是安家的家传功夫吗?”
雨诺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崇文,一脸笑意。
“安敬常大将军在领军卫中,会挑选精锐的亲信教一些内功和招式,或许最核心的部分他会保留,在下也不知道,但我父亲确实学了不少。”
安崇文不卑不亢,说的半真半假,倒也无法求证。
雨诺将信将疑,便直接站起身来,轻声道:
“我与安敬之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碰巧对飞雪剑法略知一二,不如让我给你指点指点?”
“能得到雨先生的指点,是我的福气。”
于是便有了如今演武场的这一幕。安崇文从场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柄普通的长剑,刚准备演示一二,却听雨诺道:
“楚儿,你去和文少侠切磋切磋……”
雨楚疑惑的看向自己父亲,却见他轻轻皱了皱眉,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好,那日仅在醉春楼内见过少侠的一招,今日便有我亲自领教一下。”
雨楚也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剑,走回擂台之上,抱拳示意。
这下便轮到安崇文头疼了,既不能暴露出真正的实力,但至少还要和雨楚打的有来有回不能太过没用,否则那天的一招便说不过去。如果今天雨诺不在这里,做到这些到也不难,只不过在一个武功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面前,还想要掩饰过去,就有些麻烦了。
“请……”
见安崇文站在原地发呆,雨楚以为他不敢和自己动手,高呼一声之后,立刻攻了过去。
“不管了,先过了雨楚这关……”
安崇文见长剑已经攻到身前,赶忙也出招抵挡。既然在自己的故事中,用的也是飞雪剑法,那便没什么好隐藏的。将长剑横立胸前,手腕一抖,一招“白雪飘”横着挥出,格挡开雨楚的一剑,立刻又是一招“冰霜舞”刺出,直取他的面门。
雨楚作为烟雨楼的候选继承人之一,功夫在年轻一辈中也属翘楚,见这少年的剑招如此精妙,也一时动了争抢好胜之心,将自己的剑法招式源源不断的使出,毫无保留。
两人连过二十招,隐藏了至少五成势力的安崇文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他悄悄的偏过头,偷瞄一眼在旁边饶有兴致的雨诺,一咬牙便心生一计:这一杖无论输赢,总归不能让雨诺看出猫腻,不如和他赌一把心理……
想到这里,安崇文又是一件巧妙的格挡开雨楚的快剑,退到擂台边缘,暗自蓄力。这一招是飞雪剑法第三层的“飞雪漫”,讲究用上全身的内力,接连刺出尽可能过的剑,就好似漫天飞舞的雪花,防不胜防。
雨楚不知其中奥妙,但见安崇文在凝聚内力,也深知此招并不简单,当即也是以攻代守,意在他成招之前将他破掉。
动了,就在雨楚快到长剑快要刺到面前之时,安崇文已经聚力完成,接连在一息之间刺出了六剑。以他现在的实力,本来可以刺出八剑,每多刺一剑威力可不止涨了一成,而是每多一剑对敌人来说要多挡一次攻击,有时候多出一剑就能逆转胜负。但他担心雨诺看出太多端倪,这招便只用了六剑。
险象突生,雨楚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要么两败俱伤,要么自己只能收招抵挡落得被动。
“该死,我雨家少爷凭什么和他两败俱伤?”
雨楚当即收招,转而以巧力以快制快,接连接下了这六剑。最后一剑刚刚挡掉,还没有松气的雨楚却又感觉压力再袭,已经调整好的安崇文赶忙又是一剑,长剑化作流光直取小腹。
打得火大的雨楚此时失了沉着冷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自己若是收回长剑抵挡恐不及,干脆也不收招了,而是改为运起全部功力,反手刺了出去。若是你文晞敢不收招,必然是你死我伤。
“噹”的一声,一旁的雨诺终是出手制止,两人长剑都被雨诺变了方向,各自错过。
“好了。”
雨诺立在两人中间,沉声道:
“你二人功力伯仲之间,我儿雨楚是经过烟雨楼的悉心栽培的,可少侠全凭别人传授的剑法和内功,自己勤学苦练,我倒觉得文少侠略胜一筹。”
雨楚心高气傲,自是有些不太服气,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违了父亲的意思,只得也点头道:
“文少侠好功夫。”
“哪里哪里,在下心知肚明,若是刚才雨楼主不出手阻止,雨少爷这一招与我相拼,我必然身受重伤,若是收招躲避,只怕也再无机会翻盘。”
安崇文心中暗自送了一口气,好在这雨诺暂时没有看出太多破绽,也算过了一关。三人简单聊了几句,此时却有一个烟雨楼的下人跑进小院,对三人一一行礼,接着赶忙附到雨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只见雨诺点了点头,对安崇文道:
“文少侠,等下我派楚儿出去办点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陪同?”
安崇文忙摆摆手道:
“在下于府中做客,也是承蒙雨少爷看得起而已,若能略效犬马之劳,则更是安心。”
“好,那劳烦文少侠先回去修整一下,我安排好之后便差人来请。”
望着安崇文虽下人远去的背影,一旁的雨楚迫不及待的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
“父亲,如何?此人能看出门道吗?”
雨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才道:
“他用的几招似乎却是飞雪剑法,我与那安家接触不多,只是于十年前见过一次而已。至于他的武功,在我看来或许略不如你,但他若真是仅凭自己苦练,倒也算心智坚韧,是个人才。”
“那……”
雨楚还没说出口,便被雨诺打断:
“苏州外的嘉兴县,出了点状况,大概和这几日的袭击有关,我将苏州总舵的六大长老一起指派给你,再带上三十名青烟弟子,以及一百名其余弟子,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此事办好了,在太爷爷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雨楚脸上露出些许兴奋,低声道:
“何事?”
“缥缈阁这一任阁主宋平被发现在嘉兴出没,似乎在那里收购了一间酒肆和一间胭脂水粉铺,今日是他酒肆开张,我们找点人去闹事,探探他的底,为何放弃了扬州经营多年的势力,转而改到嘉兴。”
见雨楚连连点头,雨诺又道:
“带上这位文少侠同去,顺便再试探试探,必要之时甚至可以让他深陷险境,再设法搭救。我今日瞧他在擂台上比武,总觉得身影有些熟悉,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可能与我是旧识……”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一个轻灵的女声:
“阿爷,哥哥。”
两人转过头来,雨楚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对于他这个娇小可爱的妹妹,他一向不是很喜欢,毕竟在武林世家,一个姑娘还是一个体质天生虚弱很难修炼内力的姑娘,将来也只有联姻才对家族有一丝作用。
雨诺倒是脸上露出些宠溺,柔声道:
“研儿来了。”
此人果然就是当日出现在嵩山之上的雨家小姐:雨妍。
已经习惯了自己哥哥的不冷不热,雨妍也不在意,而是对他父亲雨诺道:
“阿爷,刚才那个少年是谁?我偷偷瞧他与哥哥比试,倒也不落下风。”
“你还能看懂我们比武?”
听到自己被拿来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比较,虽然妹妹说的是事实,但雨楚还是心里不痛快,忍不住皱起眉头。雨妍似乎对于这些讽刺丝毫不在意,倒是雨诺横了雨楚一眼,厉声道:
“瞎说些什么,还不快下去安排。”
见雨楚一脸不甘的离开小院,雨诺才道:
“那人叫做文晞,前几天偶然在外面援手助过你哥哥,才请到府里面来做客。”
“嗯。”
雨妍也不多言,轻轻给自己的父亲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正当雨家部署嘉兴之行的同时,相隔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大明宫,与江南的苏州杭州太守两府内,却同时收到了一个惊天消息:玄宗皇帝李隆基曾经最尊敬的太傅鲁文腾,于进京的路上,死于襄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