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申时刚过。
冬天的夜晚总会来的特别早,虽然现在还是暖阳高照,但最多一个时辰,黑夜便会完全落下。
安崇文三人来到城内某处客栈之内,开了三间上房,小二也把夜食送进了他们的房间。
“想不到在江南,竟然也有人敢公然找这烟雨楼的麻烦,还是在烟雨楼的总部苏州城。”
秦宛南一边吃着江南美食,一边嘀咕:
“要是在西蜀益州敢有人找名剑山庄的麻烦,我阿爷肯定要把他揪出来,我也要亲自带人去教训教训他……”
另外两人皆是连连点头,捂嘴轻笑,安崇文还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要是他们知道秦大小姐亲自带人前去报仇的话,估计是连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啊是啊,名剑山庄的大小姐是何等人物,他们要是敢逃只怕抓住收拾的更惨。”
想起平日里打嘴仗从来不是这师姐的对手,姚芷亦赶忙也抓住机会反击起来。秦宛南白了他们一眼,手里拿起一个鸡腿,边吃边揶揄道:
“我是孤家寡人一个,说不过你们这情哥哥和情妹妹的组合,才懒得和你们做这口舌之争。喂,安崇文,你把我最要好的师妹拐走了,你该赔我点儿什么?”
安崇文脸皮厚,本来不以为然的,可当他看到姚芷亦闹了一个大红脸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突然就不会说话了,两人对视一眼,又红了三分,无奈只得两个人一起埋头吃起饭来。秦宛南此时刚好吃完一个鸡腿,发现他二人竟然没人反击,便抬起头来,却见两人一起埋头吃饭,不曾抬头,不由的撇撇嘴,小声道:
“可真默契……”
房间里本来热闹无比,可突然又变成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略微有一些尴尬。
正当安崇文准备重新找点话题之时,突然有一丝细碎的瓦砾响动从房顶传来,渐渐靠近又渐渐走远,速度非常快……
“你们有没有听到房顶有什么奇怪的响动?”
秦宛南抬手指了指头顶,小声问道,安崇文和姚芷亦闻言二人立刻点了点头。此时正值酉时,大多数人都在吃夜食,加上房顶之人脚步极轻,身法又好,若不是三人刚好玩笑开到尴尬之处沉默了片刻,肯定也是听不到的。
姚芷亦看了看窗外,此时大约酉正时分,夜幕才刚刚开始将领,但也还算白天,并不影响视线所及。为何会有人在大白天以轻功在屋顶疾行?
“你们想去看看吗?”
年轻人好奇心作祟,更何况三人的武功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只要小心谨慎,不易被人发现。此言一出,便得到一致同意,就连姚芷亦都是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安崇文见状马上推开窗子,翻身上了房顶,其余两人也紧随其后。
“走这边。”
安崇文指向前方,刚好三人看见一个身影跃下房檐,跳入一处小院当中。
“走。”
三人也不犹豫,立刻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四周都是低矮的院墙,整座小院只有一个院门,似乎是连接这前院的一处酒楼。小院内只有两三个花甲老人,正在打扫卫生,而院内零零碎碎堆积着些柴火以及新鲜的食物。
“这应该是前面那家酒楼或者客栈的后厨吧?”
秦宛南趴在隔壁的房檐上,小声道。安崇文也点了点头,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若不是刚才有个人影自房顶跳了进去,或许谁也看不出它有一点问题。
“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跳进去看吧,难道要一直在这里趴着?”
“嗯……”
安崇文私下看了看,才小声道:
“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四周,把这个地方记住,也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
另外两女立刻点点头,初冬时节的苏州,又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任谁也不愿意在这冰冷的房顶一直待着。三人连续跃过三个房顶,落入一旁的小巷之内。从小巷绕到正街,拐过一个路口,便到了方才小院连接的酒楼。
这酒楼一共上下三层,是这条街上最高的建筑,加之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每一层楼的房檐之下,既惹眼又气派。安崇文转回身来,轻声对二女道:
“不如我们正大光明的进去看看,是否有什么猫腻?”
谁知此话刚出,面前的两女连蹭一下就红了,一向温柔内敛的姚芷亦还轻轻“啐”了一声。安崇文心里顿觉奇怪,平日里开些有的没的玩笑倒也算了,如今在这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害羞个什么?更奇怪的便是秦宛南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怎么脸也红的和苹果似的。
“哎呦,公子,瞧您这身富贵打扮,可真俊俏啊,莫不是刚刚吃了夜食,便来我们这里消化消化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安崇文突然被身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挽住手臂,亲昵的贴了上来。安崇文全身一个激灵,赶忙轻轻甩开那名女子,慌张的退到姚芷亦和秦宛南身后,这时他才看清酒楼大门上挂着的巨大牌坊:醉春楼。
“嗯……”
三人一阵沉默,倒是那烟花女子开了口:
“小公子,你可别看这俩小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可哪有我们懂男人啊,今儿要是不方便,下次再来啊,小公子……小公子……”
望着三人快速离去的背影,那姑娘也不在意,转身招呼起别的客人来了。
这是安崇文和姚芷亦重逢之后,两人第一次牵手。安崇文的大手在这初冬稍显寒冷的傍晚,被一双温暖如玉的滑腻小手牵着,一路小跑。两人也不知跑了多远,反正你回过头来是怎么也看不见醉春楼了。
这时候姚芷亦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安崇文不自觉的慢慢抬起刚才两人牵过的右手,手心似乎还留有细密的汗珠,轻轻放在鼻前问了问,好像还有一丝幽香。
“呃……”
安崇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手放下,不过还是晚了一点。刚才他把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的动作实在有些……猥琐……秦宛南向发现了什么稀奇之事一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姚芷亦更是羞的原地直跺脚。
“我……只是鼻子有点痒,可能不太习惯江南的冬天,有点冷了。”
三个人一边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安崇文一边做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解释,姚芷亦没有理他,秦宛南则是一脸怪笑的看着他。几人一阵沉默,气氛略微有点尴尬,可安崇文此时也不太好意思发挥平日的口才,去找什么话题。
就这么一路走回客栈,直到三人到了各自房间的门口,才听到姚芷亦红着脸悄声说了一句:
“明天我们便要去杭州了,你……你一个人不准再去那个地方调查了,想都不能想。”
“啊?啊……好。”
本以为姚芷亦说完就要推门进去,谁知道她却瘪着嘴,难得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你干嘛回答的犹犹豫豫的,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此时就算安崇文再傻,也知道刚才的事儿姚芷亦是有些生气了,赶忙上前两步,跨到姚芷亦的面前,柔声道:
“芷亦妹妹你放心,今天咱们不是好奇心作祟,不小心才跟到那个地方的吗?天下那么多稀奇古怪之事,我哪里管的过来,这事儿我才懒得管呢。”
说完他还悄悄瞥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姚芷亦,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角也是弯弯的,分明是笑了。总算松下一口气的安崇文还准备继续说点什么,谁知道那么宽的走廊,秦宛南非要从两人中间穿过,嘴上还抱怨道:
“你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悄悄话行不行,当姐姐我不存在吗?”
说完还故意用力“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回头做了个鬼脸,才把房门关上。
“好了好了,我信你。”
姚芷亦被秦宛南一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慌张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想要关门。就在双手要合上门的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现是红着脸轻笑一声,又暗自咬了咬牙,抬起头来:
“喂,崇文哥哥?”
“啊?”
安崇文刚才目送她进了房门,也注意到了她一系列的表情动作,心中还在纳闷是什么事儿让她接连变换了几个表情,又见她郑重其事的抬起头来喊自己,赶忙也直起身子,洗耳恭听。
谁知姚芷亦突然皎洁一笑,用细弱蚊虫的声音道:
“我的手好不好闻?”
“砰”的一声,还没待安崇文反应过来,那扇木门已经被重重的关上了。
房间内的姚芷亦背靠在门板之上,重重的喘着粗气,就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或者是以轻功跑了十几里山路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大胆,就好像突然便来了动力,可这么羞人的话刚一说出口,自己就已经后悔了。回想起自己关门之前,崇文哥哥那傻乎乎的眼神,自己心里没由来的一颤。
“好……闻……”
不知怎么,这房门似乎不太严实,也不太隔音,虽然自己把门关的死死的,可他的回答却清晰的传到了耳朵里面。
“哎呀……”
姚芷亦竟然自顾自的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便扑到了床上,用被子把头盖住,躲在里面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