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冬,长江以北的很多地区都已经飘起了小雪。
上个月中于嵩山举行的武林大会,最终双方在一个叫安崇文的少年横空出世后,达到高潮,却又以吐蕃王子赤德被刺杀而告终。举参加了武林大会的人说,最后吐蕃雪山寺的高僧竟是出手偷袭那个叫安崇文的天才少年,却被那少年一剑刺穿手心,落得个右手残疾,功力大减。
而那少年在本尘神僧和修罗剑秦逍的援手下,竟然未受重伤,几乎算是全身而退。吐蕃和大唐虽然最终没有完成比试,可王子被刺,武林前辈恼羞成怒偷袭后生少年等几件事传了出来,也算是丢尽了雪山寺的脸。
轰动四海的武林大会,虽然有大唐九杰和吐蕃高僧展示了各自武功绝技,又有安崇文和禄东赞等天才少年大方异彩,可最终那些关于少林被神秘组织掌控,石脂埋于擂台之下,吐蕃王子被刺等不好的消息还是渐渐被众人知晓,成了江湖人士和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总归也算是一件大事落下帷幕,似乎一切都渐渐平静下来。
位于长江旁的襄阳城,也是大唐国内除了两京之外,有名的大城,此刻城内一处人声鼎沸的酒肆之内,一不知姓名的胡人说书先生,正在口水横飞的讲着故事。
“话说那时二圣临朝,但武后娘娘心思却想的是更长远的事情,可自古以来的规矩让她不敢妄动,直到她发现了藏在宫中的推背图。这推背图说来也是神奇,竟可预测大唐未来运势,也是武后娘娘见了这推背图的预言,才敢登基称帝的。”
大唐虽然对言论管束并不严苛,谈论皇家之时却也并不常见,那说书人的讲桌旁围满了大人孩子,工农商贾,侠客匪盗。正当他说的性起,却突然从酒肆外传来了马蹄和脚步之声,紧接着便是盔甲之间的金属片互相撞击的声音。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蛮横的冲进了酒肆,迅速的驱散了围在桌前的百姓。
“几位军爷,几位军爷,这是……”
那说书人话还没有说完,为首的两名士兵却突然拔出腰中长刀,大声呵道:
“带走。”
说罢还转过身来,看着酒肆内那些不敢乱动的百姓,高声道:
“圣人不禁言论,允许天下百姓谈论皇族是非,甚至妖魔鬼怪追仙求道皆可,唯谣造推背图之时,妄图以此莫须有之物件断大唐国运,闻之必诛。”
“大唐国运昌隆,圣人明察秋毫!”
在一片高呼声中,那说书人被士兵带走。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襄阳城内抓走的第三位妄论推背图的说书之人,说来也怪,最近除了两京地区,其余州道的大型城市内,突然冒出了不少诗人,说书人,谈论起民间早有传闻的推背图一事,朝廷屡禁不止,只得动手抓人。可就像燎原之星火,朝廷越是禁止谈论,私下里百姓之间的议论便更多……
午时刚过,襄阳城外三十多里的一处要道上。
此处是江南诸州镇去长安最快的一条路,往日行人倒也络绎不绝,只不过今天是初雪,赶路的人实在是少。南方的雪花很难铺满地面,只是稀稀落落的形成冰渣,挂满树梢。
不远处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咕噜噜的车轮声轻轻的压碎了地上的冰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整个马车车身都用华贵的锦料包裹起来,遮的严严实实,随行马车的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十人骑马十人走路,好在马车走的很慢,似乎怕颠簸到了车内的人。
由远至近,马车来到了一处小树林旁。
“停一下。”
马车的首领对身后的人轻呼,马队前方有一辆牛车,不知怎么翻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稻草木柴,一对中年夫妻正在车旁拾起掉落货物。
“怎么了?”
马车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回鲁老,是一家农户的牛车翻了。”
一名马车旁步行的护卫贴在马车一侧,小声回答。
“那你们帮帮他们,顺便也休息一会儿。”
“喏。”
车内的人一声令下,立刻有五六名护卫小跑到牛车旁边,开始帮忙拾取落在地上的稻草和木材。那农家男子一边擦汗,一边拿起车上的柴刀开始砍断一些打湿不能用的枝丫,一边陈恳的谢道:
“感谢各位大人,帮了小老的大忙。”
“不碍事……的……”
那骑马的护卫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那农户手中柴刀一闪,从喉咙处割断了血管,热血喷涌而出,然后了原本有些发白的地面。
“有刺客,保护鲁老。”
正在拾柴的护卫赶忙放下手中的木枝,反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一片喊杀声起,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了十多名蒙面的剑客,朝着马车一行人包围了过来。
马队为首的两人看起来功夫明显高于其他护卫,异变刚生,他们便立刻以轻功落到马车周围,转眼之间已经杀掉了两个意图靠近马车的蒙面刺客。
“你护鲁老先走,往襄阳方向去求援,我来断后。”
两人也不犹豫,迅速分配好工作,拿剑的人断后,拿到的人护送马车先走。护卫与蒙面人交手之后,各有死伤,可那手持柴刀之人却如狼入羊群,一刀便能斩杀一人。
持剑的护卫也知此人便是刺客头领,也不犹豫,立刻攻了上去。刀光剑影,两人瞬间交手七八个回合,无奈一把上好的长剑却奈何不了一把柴刀。
“你是何处的贼匪,竟然如此大胆,你可知车内坐的是何人?”
那农户打扮的刺客用柴刀反手拨开长剑,又是一刀砍在剑客的左肩,竟是连肩带臂一起斩断。
“我若不知车内是何人,我又何故大冷天在此受冻。”
尽管对方的鲜血喷了自己一脸,但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趁那人吃痛呼喊之时,又在他脖颈处补上一刀。
不远处,马车也已经停了下来,两名黑衣刺客杀掉了那名拿刀的护卫,停住了马车。车帘被刺客掀开,已经九十岁高龄的鲁文腾被两个粗暴的刺客一把拽下车来,摔在了铺满碎冰的地面之上,疼的龇牙,冷的发抖。
“你们是何人?在我大唐盛世治下,青天白日之下,竟敢杀人劫车,还有王法吗?我是当今圣人太傅,你们若是敢伤我,当以十恶不赦之罪斩首。”
那手拿柴刀的男子满脸鲜血,此时却笑出了声,场面相当诡异。
“老头儿,让你死个明白……”
他蹲下身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首领说,当年你若是肯为他及他的家人在当今圣人面前求个情,李隆基未必不能网开一面,就算他仍是不顾情面,至少首领会记下你的大恩,不至于有今日之死。”
“你,你们是……”
鲁文腾突然激动起来,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同为你的学生,你却无一点做师长的样子,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不过你放心,你的死会记在该记的人头上,你是老了没用了,可你的儿子还是大权在握。”
说罢也不待老头回话,他便一刀将鲁文腾斩杀。只可怜一代圣人太傅,在长安都是受百官尊敬,却偏偏死在了这襄阳城外的偏远山间官道之上。
富庶的江南扬州城,某处赌场之内。
一个打扮华贵,明艳可人的妙龄少女带着八名家仆走了进去。
“呦呵,这位姑娘打扮贵气,人又漂亮,一看便是人中龙凤,敢问客是进来赌钱的吗?”
那少女让身旁的仆人拿出不少钱财,扔在柜台之上,轻声笑道:
“给我换成筹码。”
“好勒。”
这少女虽然看着面生,但看她的气质打扮,随从仆人,应当不是寻常人家,加之她出手阔绰,那早已成精的赌场老板又怎会不热情?
“姑娘您想玩些什么?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介绍?”
那少女笑了,笑的十分甜:
“我只赌三局,一赌缥缈,二赌逍遥,三赌黄金百万。”
那赌场的老板一愣,低声道:
“姑娘确定?”
少女点了点头,却见那老板环视场内一圈,方才小声道:
“姑娘这边请!”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奉了父命来到江南的史茵茵。只见她跟着老板进了一处赌钱的包间,也不知那老板走到一旁鼓弄什么鼓弄了半天,却突然传来“吱吱”的开门之声,原来包间的一处墙壁后面,赫然还有新的天地。
穿过低矮的间道,又踏上几步楼梯,竟然又是一片新的天地。宽广的宅院,五座独立的小楼,粗略一数竟有不下五十人在此。
“你是何人?”
迎面走来一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色姜黄,手持双刀。
史茵茵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小楼,轻声道:
“要不里面去谈?”
男子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小弟子赶忙去取来茶水点心,送进小楼里面。拿中年男子抬起手来,沉声道:
“姑娘请!”
楼内的装饰十分古朴典雅,几个木格放满了不知什么书,还有一些兵器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双刀。那男子从进了小楼开始一直眉头紧锁,直到此时他才忍不住问道:
“姑娘是谁,来我缥缈阁何事?能直到我阁内暗号的人并不多。”
史茵茵没有回答,却是看了看楼内装潢,才叹道:
“想贞观年间,缥缈阁和烟雨楼平分江南武林,如今却落得还要以赌场为障,才能安身立命个,好生凄凉。”
被人提起了伤心事,那男子似乎有些不悦,可他却吃不准这年轻少女的底细,只得用不耐烦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再问姑娘一次,来这儿所为何事,若还是说这些风凉话,在下可要送客了。”
“宋阁主,本小姐是来帮你出了多年的一口恶气,与你携手铲除烟雨楼的。”
“哈哈哈哈。”
宋平笑出声来:
“姑娘莫要说笑,我大唐如此盛世,唐律严禁私下械斗伤及人命,我缥缈阁可是一向遵纪守法。更何况烟雨楼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实力强盛,还和江苏太守,杭州太守皆是姻亲,敢问姑娘是否有些不自量力?”
“杜叔,你和宋阁主比试比试,记住,点到即止,不可伤了阁主。”
“是。”
被称为杜叔的男子站了出来,恭敬的给史茵茵鞠了一躬。
“这是何意?”
宋平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他似乎已经确定这奇怪少女是来找麻烦的。史茵茵见他要动真怒,也不解释,只是一边喝着手中的茶水,一边轻声道:
“宋阁主先来试试我这手下的功夫,杜叔在我带来的八名家仆之中,是最差的。”
“可我不敢保证他能活下来。”
宋平站起身来,双刀也顷刻之间舞动了起来。
“没事,他若死了,是他没用。”
三十招过后,宋平和杜叔各退三步,两人都有些喘气,似乎消耗了不少内力。宋平心中不服,稍歇了一息之后赶忙又提起双刀来攻,那杜叔也以手中长剑又迎了上去。
史茵茵一个眼神,身边的雷动突然也动了,只见他身形飘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两人中间,手中的长剑同时架住了两人的武器。
宋平眼神一紧,失声脱口而出:
“风啸剑狂,雷动?”
“雷某只是小姐的一个家仆,昔日的名号早已不用。”
当年昆仑山的四大天才弟子,欧冶风行的小师弟雷动,后因不知名原因叛出昆仑消失了十多年,现在竟然自称是这个十几岁少女的家仆?
“这位姑娘。”
宋平的态度赶忙谦卑了不少:
“刚才是在下冒昧了,姑娘有什么指教,宋某洗耳恭听。”
“一年之内,灭了烟雨楼,你要无条件的辅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