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静默,七月若无其事的摆弄着眼前棋盘上白色的棋子儿,眼中的余光去落在武成绪的身上,打量着武成绪会有怎样的变化,更会怎样来回答自己这一个苛刻的刁蛮,是怎样的聪明人。
“担了萧阳公主一句聪明,是武成绪的荣幸,做怎样聪明人,不是武成绪能掌控的,只是,我能用以后的日子来向萧阳公主回答这个问题,只要萧阳公主不嫌弃成绪笨手笨脚便好。”武成绪冷静的说,他也清楚七月对他的态度,不比她和乔预之间的友情,也不比她和冷嫣然之间不打不相识的深闺情谊。
七月浅笑安然,她果然没有看错武成绪这个人,这是他到了靳国后,第一个向她投诚的人,也是她看好看重的人,武成绪后面代表的是武安侯府,她需要的就是这种底蕴深厚的家族。
“我暮懿祁最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武公子正好就是聪明人,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很期待我们并肩作战、风雨同舟的日子,武公子应该和我怀着一样的期待和心情吧!”七月柔声说,她的确是很期待和武成绪的合作,以后,靳国的风浪,面对的人,就不止是他了。
“自然,成绪同样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我也相信萧阳公主,那一天已经不会遥远的!”武成绪透过窗子遥望着西北方灯火阑珊的那个最令人瞩目的地方,沉重却又坚定的说道。
武成绪的目光如火似光的注视着那个地方,眼神中越燃越深的战意,那目光中被七月捕捉到了一丝隐藏的恨意,从武成绪的眼中,流露出那种嫉恨和痛苦的目光,哪怕很短,她依旧看见了。
“武公子应下对我的承诺,我想应该并没有那么简单吧,我不相信会有人愿意将性命交到一个只有数面之缘,却并不熟悉的人的手里,如果是我,我也绝不敢这么大胆,武公子真是决绝!”七月严词厉色的说,她愿意相信武成绪的选择,却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人会隐瞒和欺骗。
武成绪脸色突变,渐渐的转变为青黑,他明明隐藏得那么好,七月也明明已经相信了自己,怎么又突然严肃起来了,难道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可是,这怎么可能,那件事情、连同神情,自己都深深地藏在心底,七月的突然发难,究竟是为了什么?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啊?
“萧阳公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成绪的一片诚心诚意?其实,若是萧阳公主不愿意相信武成绪,萧阳公主也不必说出这些难听和自嘲的话,直说不就可以了吗?”武成绪沉声说,他不知道七月看出了什么,只能尽可能的去描补,或许七月只是突然的试探自己一番呢!
见武成绪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七月也不恼怒,没有谁愿意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诉一个他并不信任的人,如果是自己,她恐怕也回瞒得死死的,毕竟是不能说的秘密,自然要隐秘些。
“既然如此,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我也给武公子说一说我的忌讳,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若是背叛了我,那就只有一条路,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武公子记清楚了,既然是朋友,利益、危机、所有的一切都是息息相关的,我不希望我什么也不知道、不清楚,希望武公子记清楚了!”七月面上带着四月桃花般娇艳的笑意,却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她的警告,也是忠告。
武成绪脸色愈加的铁青,他知道,七月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她这些话是对自己的警告,只是自己该怎么办,应不应该把自己内心一直埋着的那个小秘密告诉她,不说会如何,说了又会怎样?
“萧阳公主,我心中得那些事情,不过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既不会影响我和萧阳公主之间的关系和合作,更不会动摇我的心,其实,萧阳公主没有必要把我心里的那些事情放在眼里。”武成绪沉静下来,安心的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过是心里有些秘密,不是有了外心。
武成绪玉树临风的站在窗前,看向皇宫的眼神也不加掩藏了,目光中的恨意,目光中的痛苦,目光中的悲戚再也没有错开七月的眼神,他无所畏惧、毫无忌惮,他也不需要去隐瞒。
深沉的目光,让七月也不知所措了,她理解不了武成绪眼中的那些情绪,只知道肯定与皇宫里的那一位有关,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武成绪的目光所达之处就是靳国的皇宫。
“你与那一位有什么恩怨仇恨?也许,我们有希望的经历,即使没有一样的过程,那肯定是追求一样的目的。”七月随着武成绪的目光看去,那个灯火阑珊的地方,除了那个人,还有谁值得重视!
武成绪侧身转眸将目光落在七月的身上,疑惑不解的看着七月,眉眼间尽是不相信和不可能,武成绪心里想得很简单,他心想七月可是唐暮的和亲公主,和冷炀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暮懿祁是唐暮的和亲公主,我姓的是暮,你是靳国土生土长的人,靳国的太皇太后姓暮,先皇后也姓暮,已逝的先皇后是我的嫡亲姑姑,我姑姑是怎么离世的,你不清楚,我却不能不明白,已经说到了这样的地步,你是聪明人,你不会不懂吧!”七月冷冷的说,谁也听不懂她声音中的无奈和悲愤。
武成绪恍然大悟,当年凤舞宫那一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那是时他还是刚刚小萝卜头,那时候,整个罕都都逛逛乱乱的,唐暮与靳国交恶,暮皇后的香消玉殒就是导火线。
“是啊,暮皇后也是唐暮的和亲公主,也是姓暮的,只是,即使当年凤舞宫的火有蹊跷,也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了,能查出什么线索呢?若你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广了,后宫中的所有人,应该都脱不了干系吧!”武成绪缓缓的说,也明白了七月所说的即使经过不同,目的也是相同的。
他也没想到,冷炀竟然狠心到了散心病狂的地步了,怪不得当年下令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更没有半点儿的犹豫,是啊,狠心冷清的人,他看得见的只有自己的权力和自己的姓名。
“那又有什么,我只管他是否与我姑姑死是否有关系,我要他什么蛛丝马迹,要他什么真相,我只要他最后付出代价,就好了!”七月笑得如跌落黄泉的彼岸花,微微上扬的嘴角溢出不屑和鄙夷。
七月本就是看不上冷炀的,一个只知道疑心重重的皇帝,终将只会将这一个国家推向消亡,推入无穷尽的黑暗。
武成绪一怔,随后拱手秋风:“萧阳公主胆识过人,武成绪自愧不如,恩怨分明,成绪佩服不已!”
“武公子不会就是想着夸赞本公主吧,这样的话,我听了不少,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情景,七月想听的却不是这些嘴皮子上好听的话,我觉得,武公子还是应该说一些我想听的话吧!”
整个望江阁只有七月和武成绪两人,清月台有太多别人的眼线了,为了不引人瞩目,连即玉和樰灵都没有带在身边,让她们在枫院掩人耳目了,屋顶上更有暮西守着,今天的谈话绝不会泄露出去。
“人世间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罕都人人都知晓,我爹还好好的活着,更何况,即使他死了,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没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至于夺妻之恨,那就更不可能了,我还没有成亲呢,我母亲现在还逼着我相看姑娘呢,所以并不是恩怨情仇!”武成绪讪讪的说,他看着七月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奇怪,总有一种自己被看穿被遐想的诡异感觉。
七月一副我很懂的模样,他是真的相信了武成绪的话,什么都可以欺骗,眼神却是无法欺骗的,武成绪眼中的悲戚太真实了,连她见了,都忍不住心疼他,忍不住想去安慰和了解他。
“十五年前,唐暮和靳国有一场战争,自从暮皇后香消玉殒的第二年,可以说,唐暮和靳国之间就纷争不断,只是十五年前,天得五年的时候,那时候,唐暮的宣王乱又卷土重来,冷炀自认为唐暮自顾不暇,便下令靳国两万先锋全力攻破听唐暮的燕城,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唐暮燕城的守将韩擒带着十万大军驻守边疆,可想而知,那两万先锋是怎样的不敌唐暮十万精兵,那两万先锋七零八落的一退再退,却被冷炀派来的大军将领一道拟旨被推了出去作探路石!”武成绪娓娓道来,心里却是心如刀割,这件事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即使已经十五年了,他依旧记得他大哥的清冷的容貌。
十五年前的事情,七月并不清楚,那时候她才刚刚出生,只是后来在宫中的藏书阁中对那场战事有了只言片语的了解,只知道那场战争是靳国的挑衅,最后被唐暮戍边守将以铁血雷霆的手段很快镇压并且反击,最后靳国不得不割了九城求和,才没有演变成为胶着的一场久战。
“那两万人先锋军里,先锋是我三叔,,副将是我大哥,你应该是想不到吧,我竟然还有一个大哥哥只是他十五年前就已经沉没在叶罗谷了,那一年,他离开的时候,我现在还记得他向我保证了,等我学会了穿云枪的第三式,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天天陪着我练武的,却永远的留在了那儿!”武成绪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眼角都有了泪痕。
那一年唐暮与靳国两军对峙的结果,七月身为唐暮人,即使不是生在那个年代,却能从皇宫中密藏折子和战报中知道一些事情的,当年,靳国输得惨不忍睹,近两万的先锋零落在了叶城附近的叶罗谷,这里面的人,应该就有令武成绪无法忘怀、无法放下的三叔和哥哥吧!
“其实,若是真的要追究,那杀你叔叔和兄长的人,似乎是我们唐暮吧,武公子若是真要寻仇,我们唐暮恐怕是难辞其咎,武公子是否会不放过七月呢?七月可是唐暮的公主!”七月柔声一问,其实,正如她所言,当年的事情,唐暮也是难辞其咎,毕竟,两国之间的战争,不是一方的罪责。
武成绪哭笑一声,他当初的确也是仇视过唐暮,十几岁的时候就请求祖父将他带上了战场,唐暮和靳国的战场,只是,他从来没有那么失败过,十几岁的少年心高气傲,却在唐暮的战场上彻底的失败了,败得没有半点儿的脸面,可以说,他在这个战场上从来没有赢过,也让他彻底的没了脾气,甚至崇拜、敬佩上唐暮的燕城守将韩骄,他的仇视早就已经随着在战场上抛洒的热血和时间消散得没有了。
“不瞒你说,我曾经的确是仇视过唐暮,只是后来渐渐的就已经没有了,我也想明白了,刀剑无眼更何况还是两国之间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至始至终就是冷炀,若不是他的决定,我叔叔、兄长怎么可能丧命在叶城?七月,恩怨分明,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你了!”武成绪静静的说。
从唐暮战场上退下来后,武成绪心里那点对唐暮的怨气就已经没有了,近年来,他一直都在准备复仇,却没有找到适合的伙伴,与虞萧和乔预这些人相见,他却没有值得相信的,毕竟这件事情,一旦败露,就是是抄家灭门的惨案,他需要的是有共同目的的伙伴,这样才不会有背叛。
“我也看见了武公子的诚意,既然如此,我暮懿祁和萧阳公主就是朋友,不过,我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武公子也知道萧阳本是和亲公主,那将来无论我选择了谁,武公子是否会没有半分意见,仍然与我同仇敌忾?”七月严肃的问道,她要的是准确的答案,她不希望留下后顾之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