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少年
东方的天际渐渐透出一丝光亮,与即将散去的黑暗完美的交织在一起,给这林中拉起一层模糊薄雾。见火堆已经熄灭,莫轻浅才随着凌无心来到那少年面前。
此时的少年已经没有最初的惊恐,也知道这些人与杀他的人不是一伙,却也不像什么好人,不然怎么会在他醒来时听到的却是将他扔掉的话,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满满的戒备。
“这人你准备怎么办。”莫轻浅这话明显是对凌无心说的。
“带回庄上……自然不可能,只会打扰我们培养感情,那便让何安带走吧。”
他口中的何安,应是那车夫的名字。
贺思思脸上出现一瞬的惊讶,很快便是了然。
“他中毒了。”贺思思开口说道。
好像是等着有人回应,所有人先是看向凌无心,见他反而是扭头看着旁边的莫轻浅,便听她开口问那少年:“你可知你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
少年愣愣的盯着已经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看了半响,这个姐姐很好看呢,意识到这样太过唐突,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我天生体寒,也请过大夫诊治,说我体质与别人不同,血液流动的很慢,所有的药物毒物对我来说都好像被放慢了数倍吸收……”
众人听到这里自然都明白了为什么这少年身中剧毒却还活着,莫轻浅又开口道:“那可你可知道,你这样的体质活不长久。”
少年满脸惊讶的抬头,对上莫轻浅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漂亮姐姐竟然和那大夫说的一样,点了点头道:“知道,那大夫给我看过后也是这么对我娘说的,然后……我娘就杀了他。”
少年说到这里,声音中隐隐有些埋冤,想来是对母亲的行为不能理解。
“我想你家中的祸事,不完全是因为有天山雪莲,而是因为你,可做天然药鼎。”
那少年和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茫然看着莫轻浅,凌无心却是片刻间便清明了,明白了她所说之意。
“以你血肉之躯,试药制药,甚至将你作为药鼎,或是天下至毒,亦或是天下至补,皆可行之。”
少年沉默许久,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眼中泛起泪花,从低低啜泣到放声大哭:“所以我娘不是坏人,是怕那个郎中将我的事说出去;我娘也不是不疼我,不让我出门是怕我有危险;坏人来杀我们的时候,她……她是为了让我活着才说我不是她亲生的……”
少年因急着起身,却被破烂的外袍绊到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便要朝来时的方向跑去,被莫轻浅伸手一把拉住颈后衣领,任凭少年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她轻轻一甩,就将少年扔在地上,声音如冬日的寒冰,狠狠的扎入少年的心:“你娘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你,而你现在却巴巴的要回去送死,好让你娘死的瞑目是吗?”
少年狠狠的瞪着这个和他说话的人,刚才还觉得她是漂亮姐姐,现在他觉得这个女人是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恨和不甘:“她是为了让我活着,为了让我好好活着,所以我得活着,学本事,找仇人,再替她报仇。”
“就凭你还想学本事替你娘报仇,先想办法活着再说吧。”当众人皆以为女子应该要开口继续劝他好好活着不要报仇的时候,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打击的话。
一旁的凌无心没有言语,只静静的看着,在他看来,漂亮女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地上的少年突然翻身跪地,朝莫轻浅重重磕了三个头,“求姐姐救我,教我本事。”少年虽说年纪不大,倒是个机敏伶俐的。
“我没有教你报仇的本事,也没有救你的能力,幸知几味草药,是否能解毒,就看你的命了。若你有幸还活着,这位墨色锦衣的公子功夫了得,刚才要抓你的黑衣人就是他杀的,你就找他去学本事吧。”
“姑娘说的极是,我让何安留下等他三日,若他还活着,我便教他功夫,不过他刚才已经向姑娘磕了头,算是我们俩共同的徒弟,你觉得如何。”凌无心很配合的开口。
莫轻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为何这共同的徒弟,硬是让凌无心说出了共同的儿子的感觉,左右她找到仇人报仇后就会离开,谁的徒弟也无所谓了。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木莲,叶两型,叶卵状心形,尖端渐尖,叶柄很短;华花郎,叶成倒卵状披针形,先端钝或急尖,边缘有时具波状齿或羽状深裂;菘蓝,二年生,叶皱缩卷曲,上表面暗灰绿色,可见色较深稍突起的小点;紫背天葵,基生叶多数,为掌状三出复叶,叶片轮廓卵圆形至肾形,小叶扇状菱形或倒卵状菱形。”说到这里,莫轻浅略作停顿,看了眼少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却被凌无心注意到,“祝余,其状如韭而青华。这些草药大概都能解毒,你若有本事就寻来吃了,是死是活,看你造化。”
“大概?离姐姐,你到底懂不懂啊,你说个大概,那这小公子吃死了算谁的。”贺思思凑上来多嘴的问。
“他本来就是必死之人,在这里遇到我们算是运,有凌无心出手杀了那些人是他的幸。若他死了,也怨不得我,若他活着……”莫轻浅看向眼前目光已然坚定的少年,突然觉得,便收他为徒也无妨。
曾经的神医谷,医术向来只传莫家人,即便是女子嫁人,也要留一个孩子随莫姓,可如今神医谷已经不在了,她又守着这些规矩有何用。
少年默默记住了女子说的话,看着他们走远了的背影大声喊道:“我叫顾济桓,我一定会活着去见你们的!”
已经走远的凌无心口中低语:“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他娘对他的期望倒是深远。”
“凌公子,你说什么?”贺思思好奇的问。
凌无心却只是看着离沫了然的神情说:“无事。”
“刚才你真打算让车夫把他扔了吗?”莫轻浅轻声问道。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御下不严,我虽那么说了,但何安是个心善的,必然不会那么做。”凌无心故作苦恼。
莫轻浅脸上神情柔和了几分,他哪是御下不严,他只是早将一切都算计在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