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陆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凝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
“还活着。”她的语气不佳,平白无故受了顿皮肉之苦,换谁心里都火大。
陆忱看到她耳后根有两道抓痕,都泛着一片红,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心疼。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在她的耳后。
他的动作很轻柔,手指灼热的温度却引得楚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脚步赶紧朝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眼神带着防备。
陆忱神色讪讪,手指有些尴尬的在空中僵了僵,渐渐地握成拳头收了回来。
“你的耳后根有伤,得处理下。”他轻声说。
楚凝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疼的头皮,心底却莫名其妙的对陈雪然产生了一丝同情。虽然陈雪然刚刚找自己的麻烦,但如果换位思考,自己的未婚夫大半夜和另外一个女人单独在酒店房间里,这事情放在哪个女人身上能够不炸毛?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楚凝也不得不坦白说,自己也没办法做到淡定。
说到底,她和陈雪然之间的矛盾便是陆忱——摇摆不定的陆忱,暧昧不清的陆忱,无耻的陆忱。
楚凝淡淡的抬眼,冷漠的看着面前满脸柔情的男人,冷冰冰的开口道,“陆先生还没娶过门的未婚妻前这么大男子气概,可真是威风。”
这话语中的嘲讽,昭然若揭。
陆忱的表情也变得冷漠起来,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似乎是被陈雪然那胡闹的疯劲儿传染了,楚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继续开口道,“陆忱,你如果已经确定要跟陈雪然结婚了,那就麻烦你成为一个称职的未婚夫,对她的感情负责任。陈雪然这么闹,都是因为她在乎你,她爱你。你那边在公众面前与她秀恩爱晒幸福,背后却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对她的态度这样恶劣,你可真无耻。”
“无耻?”他眯了眯黑曜石般的眼眸,露出猎豹般的危险气息。
“是,无耻了,无耻至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楚凝豁出去了,“你既然要娶她,就要对她负责,扛起做丈夫的责任。”
沉默许久……
“我并不爱她。”陆忱盯着楚凝的眼睛看,一步步地靠近她。
“……”楚凝眨了眨眼睛,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的从陆忱口中,听到他对于陈雪然感情的定义。
他说,他不爱陈雪然。
而且他的表情,如此认真。他的语气,如此笃定。
瞬间,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伴随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不爱她,那你为什么娶她?”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加思考,脱口而出。
对于楚凝来说,婚姻是爱情水到渠成时的归宿,是相爱之人相知相守的升华,是恋人对彼此相伴终老的誓言。
既然陆忱不爱陈雪然,为什么还要公布于天下,告诉所有人他们要结婚了。
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
陆忱听着她这问题,第一反应是她的想法太过天真幼稚,他还是将她看成小孩子一般——要如何跟一个孩子说,大多数人的婚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纯粹,那样roantic,那样的脱离于实际。
他没有说,可眸中快速闪过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楚凝也恰好捕捉到了他这个眼神,心底有些恼怒,她不喜欢他将她当成个小孩,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楚凝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们的观念截然不同。”她的语气愈发的淡漠。
“阿凝,我没有轻视你想法的意思。”陆忱知道她是误会了,试图解释着:“但你要知道,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走到婚姻这一步,也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包含爱情的。”
多少相爱的人不能修成正果,多少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错综复杂,岂能一概而论。
楚凝很清楚陆忱这话的道理,可她独独无法将这个道理往陆忱身上套,她偏偏钻牛角尖。
说白了,就是她心存侥幸,心有不甘。
“好了不要说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真的已经很累了,陆先生。”楚凝不敢再跟陆忱对视下去,“再说这些问题我本不该问的,我真的该休息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陆忱推出房间去。
好在本就还站在门口,陆忱只紧紧地盯着她,身子任由她推着,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
这样推搡着,楚凝倒也真将他给推出屋子了。
眼看着陆忱整个人已经站在门口,楚凝不再犹豫,果断的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门背后的楚凝无力地靠在门上,双手撑着门,柔顺的长发从前额散落,遮住她的脸颊。
在头发笼罩的昏暗中,她心中慢慢回想着陆忱的神情,回想着陆忱面对陈雪然的淡然和胜券在握,回想着他对爱情与婚姻的那套观念,回想着他想要解释的慌乱……
双手缓缓地掩住了脸庞,那名为难过的情绪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周身。原来情绪也是有温度的,比如此时,她就觉得一阵寒冷。
其实陈雪然和自己从某种角度上都是一样的人。
陈雪然爱陆忱,爱的这么的卑微,以至于再大的怒火和委屈却被一纸婚约压抑。之前自己看不起这个陈家大小姐,富贵、娇气、虚伪、做作。
可现在,她不禁扪心自问,那么,楚凝你呢?曾经决绝下定决心不再与陆忱碰面;曾经痛恨这个男人的一切,而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当他凝视自己的时候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楚凝啊楚凝,你也是虚伪,做作,卑微懦弱!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雨水噼里啪啦的敲击在窗户上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乱跳,本来雨天是楚凝最喜欢的日子,但是今夜的雨,令人烦扰。
静静地靠在门口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楚凝才觉得很累了,那种支撑不在的疲累,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透出一股子筋疲力尽的虚脱感。
多想无益,还是好好洗个热水澡,赶紧上床休息。
从地上起身,楚凝从背包里拿出贴身换洗衣物,便走向浴室。
不得不说,星级酒店的浴室都是不一般。宽大的浴室里有一个能躺进三四个人的大浴缸,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自带按摩的淋浴房。楚凝在浴缸放好了水,热腾腾的白色雾气萦绕。
不知不觉的泡了半个多小时,楚凝浑身酥软地出了浴缸。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明白,再泡下去怕是会在浴缸里瘫软掉了。
关掉灯光,的万籁俱静。
似乎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稍稍的松一口气。
静静躺在柔软的一米八大床上,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身躯,并不是害怕冷,而是这种遮蔽感勉强给予些许心安罢了。
她呆呆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心绪烦乱时,她都喜欢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放空。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考虑。
一直羡慕起古人那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的洒脱。对于她来说,只有在这夜深人静时候才能假装洒脱一翻,拉回现实中,该有的忧愁、该有烦恼,都在那里。
就在睡意渐渐来袭,思绪也缓慢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金属的机身在实木床头柜上的震动摩擦声音在这安静的黑暗中格外的刺耳。
楚凝的睡意也被打断,皱着眉头,有些烦闷,这都折腾一天了还不够,又是谁大半夜的来折腾?!
她伸出手,顺着声音摸到手机,拿起一看,手机上的“林巧”的名字让她瞳孔一缩。
这么晚了,林巧打电话来做什么 ?
万般猜测中,她接起了电话。
“喂?阿巧。”
电话接通后,楚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她听到了电话那头嘈杂的人声以及动感的舞曲声。
这么晚了,林巧还在酒吧,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放飞自我了?
“阿……阿凝,你……你在南江了吧。我在1874,有……有了点麻烦,呵呵呵呵,你……你能不能来一下啊?呵呵呵呵。”
一听这舌头都大了的声音,还夹杂着傻笑,楚凝心都提起来了。
林巧看来是喝大了,不过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楚凝知道1874,这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出名的原因是这个酒吧有时候会嗨的比较疯,与之相伴的必然是有一些乱子,比如几个月前几个女大学生被人迷jian的事情。但酒吧的主人据说是有一些能量,饶是出了不少乱子,酒吧竟然也没有关门大吉。
就在她心底冒出各种疑问时,电话那头的林巧只说了那一句话,就“咯噔”一下把电话给挂断了。
“喂,喂?阿巧?”
楚凝捏着手机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再看手机已经返回主屏幕。她着急的连忙回拨了几个电话过去,可这次不管怎么打,都没有人接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