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成县主看着这幅场景无声一笑,叹道,
“果然是天道轮回,用不着贵妃多心,我自己来。”
她说着,便是要举杯一饮而尽。
只是,在她喝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城墙后跳了出来,将她手中的酒一下子打掉。
酒杯掉落,不止荣妃,连嘉成县主也是有着几分错愕。
“还不快跑?”
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冲着她喊道。
嘉成县主不禁一怔,而后似是觉得好笑,
“跑?我还能跑到那里去?”
杨二公子转过头来,眸中有着急切,
“随便哪里都好,你不是最惜命的吗?”
嘉成县主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多谢你今日来送我,你走吧。”
她的语意很是平静,仿佛将要殒命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杨二公子似是想要在说什么,荣贵妃却是笑了笑,
“杨侍郎,这里是皇宫,就算是今日太后出殡,人多眼杂,可也是有禁卫守着的,巡防只严不松,你以为,她能跑到那里去?”
嘉成县主沉默不语,只是嘴角还带着几分轻笑,她叹了一声,
“你走吧,我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你犯不着搭上自己。”
杨南山这招棋她费劲心思的布置了这么久,可终究,借势不是她自己的势力,一旦失势,便是棋子脱手,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杨二公子眸中带着几分复杂,嘉成却是一笑,拿过绿蕊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了皇宫之外的大好山河,眸中带着几分不甘,喃喃道,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牢牢地把权柄都握在自己手里。”
若非她太专注于势力的牵扯和制衡,只借势打力,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人的一生算计太多,将每一步都算的严丝合缝,可殊不知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是在算计之中的,更非常理之中,总是有脱离控制的时候。
有谁能想到,瑞王狗急跳墙,殿前喧哗,又有谁能想到,皇帝忽然病倒,而她,竟是阴差阳错的落到了荣贵妃的手里。
明明前几日还想着怎么把这块绊脚石给除掉,如今便是成了她手上的鱼肉。
嘉成县主不禁轻笑一声,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看向荣贵妃道,
“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因为你的运气好一点,皇帝忽然病了,我才落到你的手里,若是皇帝完好,你我输赢未定。”
“当真是运气吗?”
荣贵妃笑了笑,摇头道,
“县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或许是县主太贪心了,作恶太多,天道轮回呢?”
她为了前行,为了私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改有报应了。
嘉成听着轻笑一声,脑中划过昭宁和太后的脸,又是到了杨三小姐,很多人,很多人,可面上却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看向远处,道,
“或许吧。”
或许真的有天道轮回这一说,她作恶太多,所以这一生所求,终究成空。
可贪心,真的有错吗?
或许肆意杀人才是错的,嘉成低了低眸子,按道理来说,这是错的。
或许,她也知道是错的,但她不愿意改,更不想改。
将自己前行路上的绊脚石一一踢掉,全都给铲除,这才是她啊。
这样,活得多么恣意啊。
毒酒开始起作用了,五脏六腑灼烧般的疼痛,嘉成猛地吐了一口血,踉跄几步,却是强撑着按住城墙,让自己站着。
她抬眸看向了最远处,母妃和太后的棺木已经走远,甚至连一个末尾都不甚清明,她抬了抬有些沉重的眸子,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口中喃喃,
“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不后悔这争权夺利的活一回,赔上自己的良心,总比一日日的在后院里见不得光被欺负的强。
名声臭了便臭了吧,总归活着的时候她随心,谁也拦不了她!
到最后,也不过是下一回地狱而已!
嘉成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眸子,沉沉的向下倒去,可她没有摔倒地上,杨二公子扶住了她。
可她,却是再也不知道了。
因为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杨二公子抱着嘉成县主的尸体,颤抖的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眸中透着微红,声音微哑,
“你不是最惜命的吗?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怎地这一次,这么爽快的赴死?”
只因为输了吗?还是因为自己所守护的不在了,所以看不到希望了?
你不是阴招最多的吗?是假死吧,你想要金蝉脱壳是不是?
杨二公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将眸子闭上,几滴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他也想让自己相信嘉成是假死,可怀中的人已经停止了脉搏,气息全无,甚至身体,也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我能将她带走吗?”
杨二公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荣妃听着一笑,
“杨二公子的人,带走便是。”
杨二公子微微闭了闭眸子,将嘉成抱了起来,准备下楼。
“等一下。”
荣贵妃开口叫住了他。
杨二公子微微顿了顿步子,荣贵妃走上前去,,手中忽然冒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来,还未等他开口,便是扎入了嘉成县主的后脑。
“你这是做什么!”
杨二公子猛地后退,护着嘉成县主的尸身。
荣贵妃听着笑了笑,轻声道,
“杨二公子莫怪本宫谨慎,嘉成县主实在是太过聪颖,本宫着实怕她还留有后手,只能这样,毕竟要杀的人,怎么也要亲自确定一番。”
若非是碍于杨家的颜面,她都想要亲自把人给埋了。
杨二公子有些气愤,毒酒都已经下毒,脉搏消失,气息全无,还不明显吗,何须如此?
荣贵妃却是笑了一声,
“得罪了,杨二公子,请。”
杨二虽是纨绔,但并非不懂事实,知道自己不能顶撞荣贵妃,便是冷哼一声,抱着嘉成离去。
荣贵妃看重杨二公子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嘉成县主死前对杨二诸多不屑,可这死后,竟是只有杨二给她收尸。”
东宁郡王身陷囹圄自身难保,自然想不起他这个女儿来,至于杨南山,墙倒众人推,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在朝中的官位。
嘉成县主谋划一生,临了,也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