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办妥了青尘小叔父的事,自左去城归五庄。
散散漫漫走了六七日,到六月初一这夜里,走到凝花山脚下,突然遇上了暴雨。
花三想起山上有座供文殊菩萨的破庙,便想着借宿一宿,那知半夜里头在那庙里突然起了阴风阵阵,将她闹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子在背对着她梳头。
花三对江离洲道:“我先前也与你说了,那女子的手怪奇得很,不像是平常人的手。后来我猜,她是执了一只人手当梳子在梳头的。”
江离洲点点头,道:“这段我是记得的。你还说,她拿了你的断风,竟然无异样,竟也不跑。”
花三道:“她说了那断风,我便抛给她看了,她接过去了,也不见有事。我那时还奇怪,你与周生为止,甚至徐厚都被断风灼伤过,更不必说那些来夺刀的人了。我曾猜想是男子属阳,而断风本阴,才与男子们不对付。但前几日徐怀恩也是被断风烙了印的,这个猜想倒是被推翻了。”
江离洲跟着想了想,问道:“她拿刀时候,可是把着断风的刀柄的?”
花三立住了,仔细想了想当夜的场景,烛光摇动之中,那女子只是将断风横着放在了膝盖上,以指尖缱绻抚摸刀鞘。便道:“没有的,我将断风横着抛过去,她拿取的是中间的位置,到后来也没将刀出鞘,只是放在膝头上,摸的也都是断风的刀鞘……”一拊掌,惊叫道:“她难道知断风刀柄有异,故意略过了不去摸么?”
江离洲笑,“大概是这样子了,还弄些神神鬼鬼的,拿着一个人手梳头,吓一吓你罢了。”
花三蹙眉回想了下,低声道:“好像还真的是的,故弄玄虚的,也不叫我看她的脸……”抬头与江离洲说道:“当夜里,她问了我些事,也与我说了些事,那些无关紧要的,我就不与你说了。正有一桩是我要徐厚去查探的,跟前几日那白衣姑娘有关。”
江离洲挑眉“哦”了一声,一副愿闻其详的倾听姿态。
但花三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那夜里说的那几件事都是一件套着一件、一件接着一件、一件关联着另一件的,单独拎其中一件出来讲,倒叫她不知该如何起头了,蹙眉想了半日,颇为艰难开口道:“就是……那个白衣姑娘的那个……那个帮派……说是……说是用的是荣家的剑术。”
江离洲贴心道:“你先前说过,那帮派里都是女子,用的剑是白银作鞘、青玉镶柄的,行的都是跟五庄一样的杀人事。”
“对对对。”花三猛点头,有些感激,先问江离洲道:“先前内叛时候,你可见过荣嗣的大儿子?”
江离洲道:“倒也不算见过,有过交手,可他那时候面具遮脸,实在也不知他长相如何。”
花三笑一笑,又问道:“那你与他交手,战绩如何?”
江离洲有些黯然,“三战之中他胜我两次,余下那次有了别的岔子,他着急脱身,未分胜负。”
花三眼内竟微微有些光亮,“能赢了在江湖里头排名前三的江离洲,可见荣大公子的剑术也是了得的。”
江离洲笑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荣家的剑法确是厉害,荣瑟笙的剑术也是了得的。我猜他若还在世,落入江湖中,必是位居榜首,无人能敌的。”
花三便顺着他这句道:“那梳头女,跟我说的就是荣瑟笙还活着的事。”
当夜里,那梳头女说得也不甚确定,只说:“若你还活着,那说荣瑟笙未死,也不奇怪。当时只说是他抱着去简琴投了归南河,尸骨无寻,琴也不知下落了。但我与他是有过几面的,他断不是那种刚烈男子,我猜荣家失利后,他会韬光养晦,蛰伏暗藏,等着一个好时机好东山再起。”
这句话,花三只转述了一些,与江离洲说道:“那梳头女说,荣瑟笙不是因一时失利就愤懑自杀的那种人。她所说的也只是传言,至于荣瑟笙是不是真投了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水性好,就算是抱着去简琴投了归南河,也不过是迷惑人家的法子罢了。”
江离洲沉吟一番,笑着打趣道:“说的这是乱七八糟的。”
花三微微有些郁闷,想着许多事也不能与他说全,单单挑拣的这一桩也还要说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将什么不该说的说漏了。继续说道:“那个梳头女说,近几年,江湖中新起了一帮用荣家剑法的白衣女子,没有名号的,问我知不知道。”
这群穿白衣的女子,花三自然是知道的。苏地之上行杀人事的江湖人虽然也不少,但出了名头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
这群白衣女子是新近新起的。有那么几回,花黍离接到的杀人事跟她们要杀的人重合了,她们见花三在场或是刚到,居然也不像其他杀人的人一样与花三争夺,反而立在一旁,有个让给花三动手的意思。
初初时候花三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跟花黍离这么一说,花黍离只说大概是惧怕你那把断风刀吧,并不太在意。
但花三看着的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因怕而生的谦让。
反倒像是得了什么令,不能与她交手的样子。
花三好奇心下也主动挑衅过这么两三回,那些穿白衣的要么转身就逃,要么就是言语上即刻求饶。
等到有一回,花三逮住了其中一个,用一手快刀将她往死地这么一逼,果然逼出的是荣家的剑法。
回庄跟花黍离这么一说,说是碰上了用荣家剑法的人。过了一阵子,江湖里头就有荣瑟笙未死,练了一群女杀手的传言出来了。
再回头一打听,说是花黍离听她这样讲,心里起了疑心,这头报给了朝堂,那头跟着朝堂里的人一起去查探,查出了这么一桩消息。又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将这消息传出去了。
再后来,就是因这消息又生了苏其二未死,正蛰伏集结再夺尊位的事情。
花三那时候还后悔得很,觉得不应呈一时口舌之快将白衣女子们用的是荣家剑法这一事告知花黍离。她若是不说,左右荣家已经无人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们用的是荣家的剑法。
但她确实是忍不下那一时的疑惑。
荣家已经没有别人生还了,那传授这荣家不外传的剑法给那些白衣女子,又组了这杀人帮派的,究竟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