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故水与苏木易,都有些震惊她的坦白。
花三自己倒不是十分在意,心里想着,若是苏木易计较起来,横竖也是死了,死之前,她是该小小挣扎一下的。
便又继续说道:“那个说书的,散布妖言,迷惑众人,官府不管,我来管。”
苏木易果然问她,“说书的说了什么?”
花三看他一眼,又撇开视线,呐呐道:“他说苏其二未死,正聚兵再造反,欲夺尊位。他这样,不算是妖言惑众,叫百姓不安定么?但只可惜了我没能亲手手刃这样反动的人,叫那白衣姑娘捷足先登了。”
提到了苏其二,三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但她这么一讲,倒显得自己要杀那说书先生是有理有据的,更何况那说书的最后也不是她杀死的。
静默了一阵,先是念故水笑出了声,有些抱怨道:“我说三姑娘,你这爱杀人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虽在江湖榜上挂了命,不受朝堂律法管制,但要杀的若是江湖里的人也就罢了,这说书的可属黎明百姓,你叫我们如何袒护你?”
不管是不是为了打破此时的尴尬,念故水这样明明白白在苏尊面前又点她的身份,叫花三又有些尴尬起来,挠一挠脸,也不知如何作答。
气氛又一时尴尬起来。
倒是念故水见着她这窘态,突然脑子一清,这才想到自己脱口而出是说了什么,一拍脑门愧疚道,“也是我糊涂了,我怎地会说这样的话?”
花三讪讪一笑,“无心之言,无心之言。”
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想着无论如何现在就开口请辞了。
偏又有人自那楼梯口上来,咚咚咚咚的颇为大声,似是故意弄出的脚步声响,叫人知道他来了。
三人望去,是先前得了苏木易耳语应着下去的侍卫,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头一个青瓷小碗,还有丝丝热气冒出。
苏木易见人带着东西来了,有些高兴,亲手将那碗端过来,放在花三面前桌上,与花三笑道:“你方才吃的都是些干热的东西,对你伤口愈合没什么大好处,我叫人去煮了一碗桂花羹,暖胃散瘀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你尝一尝。”
花三有些受宠若惊,望了一眼念故水,那头戏谑看她,也不说话。
花三尴尬接下了,意思意思尝了一尝。
清香桂花味在她舌尖萦绕,倒叫她想起过往的那些好日子,心里头因怀念有些酸涩,吃了两口,有些吃不下去了,将碗略推开,决意无论如何要告辞。
苏木易见她不吃了,问她:“可是味道不合口味?桂花虽是从宫里带的,但厨子却是请的本地的,大概是没有宫里头的这么好吃。”
花三惶恐道:“也不是的也不是的,只是我粗茶淡饭惯了,吃不惯这些精细的东西。”
念故水嗤笑一声,“你?粗茶淡饭惯了?我可不信?”
花三白白横他一眼。
念故水怔了一怔,突然可惜叹道:“三儿,你脸上这疤虽然有些淡了,但好得很慢啊。”
花三不太在意,似乎脸上那道疤被他这二人盯着看,看得痒了,挠了挠那道疤道:“苗老药说,这疤大概是好不了了。”
疤是断风刀气所造,断风本就是妖异的,刀气刚烈又暴戾,里头又藏着冤气怨气,这道疤大概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念故水惋惜道:“你二哥也是无理,喝醉了酒,怎的拿你撒气?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调皮事,叫他那样暴怒要砍你?”
花三“呵呵”干笑两声,也说不出别的话。
苏木易探究凝望了她脸上的刀疤一阵,也是可惜叹,而后问她:“我宫中倒是有个擅医术的,懂得一个换皮的法子,三姑娘若是愿意一试,过几日随我回去可好?你大哥那里你不必担心,我去信一封跟他讲,想必他也不会有异议。”
不会有,还是不敢有?
苏木易这句话,倒是说得讨巧。
不过花黍离倒是每每见她面上这疤,都要低叹一番,说本是倾国倾城之貌,奈何愚人妒忌。说完又要自我宽慰一番,说天妒红颜,如此一破,桑儿也不会轻易被天收了去。矛矛盾盾的,想来仍是介怀她面上这伤,若真有一个能祛疤的法子,大概也不会有异议。
至于苏木易方才说的宫中那个懂得换皮法子的擅医术的,花三是听刘葵歌说过的,原本是个跑江湖的术士,机缘巧合救了苏木易一命,就被招到苏木易宫里去了。至于那换皮的法子,也不是真的将皮换了,而是将皮全数扒尽了,敷一个特调的草药,再裹十二层丝绸,将人裹结实了,不动静养三月,待新皮慢慢长出了,人皮可不就如新了么?
这法子,花四言葚也不知从何处听过。听随伺花四身旁的庄奴跟徐仙碎嘴,花四听说了这个法子后,蹙眉思想了好几日,期间低喃几次,说也不知大哥肯不肯放人叫她歇三月。但后来不知为何也就不了了之了。
花三现在听了,也只是感激苏木易的好意,道:“花三只是一个跑江湖的,身上有些刀剑伤痕之类的,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好在我大哥开明,叫我不用像那寻常人家的姑娘,要整日惦记自己的面目,好嫁个好郎君的。”
苏木易问她:“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中意的人么?”
花三茫茫然一阵,想了一想,脑子里头是空白的,便老实答道:“没有的。”
又蹙眉想了一想,道:“我这样一个杀人的人,留名在江湖榜上了的,一身杀气煞气,大概也没有人敢要了吧?”
念故水失声笑,与苏木易道:“也是,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不好管教的,谁敢要她?”
花三听罢,有些不乐意。
她自己想自己是一回事,听旁人这样说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念故水不过是跟着附和她的自嘲罢了,但人啊,不就是自嘲可以,他人嘲就不行么?
看那苏木易也是跟着念故水笑了笑,像是有些取笑她的样子,花三有些恨恨地起了身,硬邦邦道:“我跟江离洲走散了,我怕他找得着急,我现在去找他。二位,告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