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背心那一打,虽然叫歌浅得动了,但一时半刻还不觉疼痛。
虽然头被割掉下来,但眼睛还能眨,鼻子也还能呼吸,此刻鼻里吸进的都是泥水,嘴里也还能说话。
遭人取了心,又断了头,她竟还是有意识的,是活着的。这认知叫歌浅觉得惊恐,尖叫起来。
这一叫,倒叫耳中原本一层膜一样覆盖堵塞的东西破了,化成了水流出去,“哗哗”的雨声和雷鸣重新灌入她耳内,并且比以往还要大声许多,瞬间叫她耳鸣的厉害。
大概是嫌歌浅尖叫吵闹,那男人揪着歌浅的头发,将歌浅的头提到水坑上头,柔声低哄着:“别叫了,你看你不是没死吗?”
手上却是狠厉地将她的脸一把碾到水坑里头,并用力按了一按,左右碾压了一番。
歌浅呛了一鼻的污水,嘴里吃了不少泥土,等那男人将歌浅的头提起来时,歌浅的双目也被泥水污得睁不开眼,就算那男人将她的头凑到了脸前,并啧啧称奇道:“这是什么情况?头离了身竟然还不死?”歌浅也没法睁眼去看那人到底是长着什么样的一张脸。
有男子低低咕哝着说话,似乎是从喉咙里头发出的声音,像人咳嗽。比照在场的就两个男人,这个咕哝说话的必定就是那个挖了歌浅的心的人。
挖心人说话不清晰,但那男人竟然听懂了,“啧”了一声道:“倒也是,这把刀是花三那把断风落下的。”想了一想,又高声叫道,“不对啊!我也没听说过花三那把断风能砍断人头还不死啊!在她刀下死的人多了去了,经她刀还不死的却没一个吧?!”
说着又将歌浅的头又按进了水坑里头。
歌浅只觉得痛觉回来了,颈子剧痛,脸上遭坑底土石碾压的刮擦也痛,脑子里头也痛,痛得她整颗头晕晕乎乎的,一得提出水面,便咳着大喘气起来。
还没等脑子得清醒,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头被扔到了一个袋子里头,漆黑一片,布袋还有着檀木的香气。
那男人在外头道:“这是个神奇的玩意儿,等我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静了片刻,又对那挖心人道:“行了,虽然你手上的不是花三的心,但好歹先给花言葚试一试吧?若是能试好了,你也不必取花三的心了,于我也省了一桩事。”
歌浅在袋里头,听那挖心人咕哝了几句话。
那男人便笑道:“是了是了,都道祸从口出,谁让是花三自己当着你那位小娘子的面说出的话呢,能怪哪个?”
顿了一顿,那男人又道:“你也不必再回去了,免得叫其他人发现你的行踪,对你那位小娘子总是不好的。你看,这暴雨将相山顶上的瑞气一浇散,相山里头的东西又能冒出来了,今夜那些邪祟怪物一类的必将又回到相山之上。你可回相山上住了。”
挖心的人咕哝了几声,那男子爽朗笑着道:“不必客气,告辞!”
说罢,歌浅只觉得头晃动起来,是那男子提着歌浅的头在走动。歌浅也不知道他是走到了哪里,要走到何处去,只听得那男人又哼唱起了之前的小曲儿,并笑着说道:“这今夜里都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若真是二姑娘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这下可好了!”
歌浅的头被颠簸着,听着那哼唱,渐渐意识昏迷,沉睡过去。
睡着的时候做了许多梦,零碎不成片段。睡着睡着突然遭白光一刺眼,睁眼只看得自己的头被放在一张桌上,面前无人,那男子在她后面道:“你等下子,只要说‘三主,四主有请’便好。”
歌浅问他:“你是谁?”
那男人也不答话,将她头放倒了,从她颈子那里插进了一根棍子,又交待了一句:“听清楚没有?你等下只要说‘三主,四主有请’便好,别的不必多说。”
说到此处,歌浅颇为委屈,道:“那人说,歌浅若是照他话说了,他有办法将歌浅的头缝回歌浅的身子去,叫歌浅做回一个活人。若歌浅不听话,他就将歌浅的头碾碎了,泡药酒。”
徐仙听得啧啧称奇,问道:“后来呢?”
歌浅道:“后来他就将歌浅的头交给了别人,那个人带着歌浅来到了三主房外。再后来的……就是那样了……”
花三听着,半日不说话,思索了一番,才问歌浅的头道:“你方才说,他说将你的头缝回去,你就能成一个活人了?”
歌浅双目发亮,道:“是的是的!他说歌浅其实没死,只要将歌浅的头缝回去,歌浅就还能活!”
花三想了想,似乎没有在书里或别的地方看过听过断头不死,缝回去还能活的异志传说,偏头去问徐仙,道:“歌浅的身子是谁给敛的,葬下了吗?”
徐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葬下了,是花主派人去做的,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随即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拊掌惊叫了一声,道:“啊!是四主院里的人办的!说四主身弱,这样的事能给四主行善积福!”
花三略一皱眉,总觉得这里头有哪处对不太上。
苏涣说的故事里头,李长安将心挖出来给了花四,花四换了年轻健壮男子的心,身子是日渐好转的。但她听说花四自三月后又镇日萎靡起来,床也起不得,也不太爱见人了。徐仙也曾偷偷与她说,说伺候花四的庄奴私底下讨论,看花四如今的情形,大概活不过今年秋冬了。
又想到歌浅方才说,那男人说是花三在挖心人的小娘子面前说的话。那小娘子说的应该就是花四,那意思就是她曾当着花四的面说过要将心给花四的话,可方才她回想半日,也不记得自己可曾真有说过这样的话。
觉得摆在眼前的是一团比歌浅缠绕着落叶泥土石子的头发还要乱的乱麻,叫花三心里烦躁得很,从屋脊兽上一跃落了地,揪着歌浅的头发将歌浅脑袋一提,与徐仙道:“进房找个袋子,将她的头装起来,免得吓到了旁人。咱今夜里也不必睡了,当是补偿这姑娘,行一桩好事,咱二人去找她的身子,将她头缝回去,看看究竟是能活还是不能活。”
徐仙应了一声,抱着屋脊兽滑落到地上,往房那头跑了两步,又回身问花三道:“可没头没绪的,也不知道她葬在哪儿,咱往哪处找?”
正这时,院门外头传来一道女声,道:“三主睡了吗?三主,四主有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