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洲约莫十三四的时候,师父离仙人有那么**年不知去向也不可寻,江离洲纵有一身好功夫也无处施展,过日子还是要吃饭的,为了生计也跟着一些盗墓的跑过一阵,做过一些盗死人一类的事,对各朝大墓形制也有些认识。因有一年花三说起过某日夜里行路时路经前朝的坟冢,黑灯瞎火中一时不察一脚踏进了不知哪处的盗墓贼哪时挖的一个盗洞中,盗洞极深,花三往下跌了几个跟头才到底,昏睡半日后找不着来时的口不说,还遇上了鬼打墙及墓主设的机关,又在那墓中与奇怪事物缠斗了两天三夜,才得寻了个野兽刨来冬眠的洞窝爬出去,可谓是百险丛生,差些就将自己交待在那墓中陪葬了。江离洲听毕有些后怕,便教了花三几手下墓出墓的法子,因不是盗墓的,点烛吹灯一类便不详细说,只要花三牢记各朝墓葬形制及可能埋设的防盗机关一类,其中便有一种是前几朝南越时的形制,四方周正,前后连通,只分前后两室,前室多竖墓主生前功过事迹碑,放置随葬品,后室又分左中右三室,左右侧室放金石珠玉,中为主棺室,存墓主棺椁。
花三方才前后转了一圈,猜测着之洲岛上这一座便是南越时候的墓了,方才周生为止带她经过的暗道,怕是当年造墓的怕被困在其中凿的小道,直通的是后室的左右侧室,而那扇透光的小门后,怕就是主棺室,躺着墓主的棺椁。
门半开,花三自觉那宽度大概不够自己侧身过去,又有些疑心墓里头有些什么叫那几个盗墓的失心疯吵起来了,一时还不敢莽撞去推那半开的小门,取下了被缝在腰侧暗袋的小瓷瓶,瓷瓶底下吊着一个小小香囊的,里头装着一些江离洲给的提神凝息的东西,说是闻之能不被妖魅所惑,自觉准备算是周全了,以断风的刀柄轻轻去推那小门,想将那个门缝推得更大一些。
那小门也是石板所制,其上绘了百花图,花三不太认得全,只识得荼蘼、牡丹、菊等常见的一类。石板门重,花三这么以刀柄轻轻一推,没推动,便又加了些力,还是没推动。
花三初初是怕这石板门上有药石药粉一类的伤人,江离洲也叮嘱过在墓中千万不要随意触碰墓里的东西,有些毒粉确是杀人伤人于无形的。因此门虽半开,也不敢直接用手推,只用断风刀柄。
但现下这推不动,便想着那就只好在手上裹层布用手去推吧。
正巧一旁就有堆叠起来的丝绸,刚要伸手去取,又想着江离洲交代过不可随意直接触手的,就又瑟缩回来,盯着那半开的门,比量下自己的身形,屏了气一侧身,居然就这么顺顺当当溜了进去。
再回头看一眼那门半开的缝,不过二寸许宽,不免有些得意。
环顾这间四周,也是长宽各一百步,四周空空荡荡,中间停着一副巨大的棺椁,已经被启开了,周生为止正持着短烛借着烛光在看那棺里头,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身,一只手伸进了棺里头,不知在寻摸些什么。
花三见着方才突然消失,此刻又不知从哪儿不知不觉钻到了这主棺室的周生为止,心里略略生出一些鄙夷,想着不过也是要一起进来的,何至于先将她抛下不声不响自己先寻了暗道进来了,怕是怕前头那几个小贼惹事端,故意丢给她处理,自己好无事一身轻来寻宝?还是担忧她与他争抢这墓中的宝贝?大墓棺椁中多陪的是墓主生前极真爱极贵重极罕见之物,这不,现下就摸到了棺椁里寻了,真乃小人行径。
不齿,不齿,呸!
这样在心里暗暗腹诽一番,又在心里用断风狠狠戳了周生为止一阵,也不想去管周生为止在做什么了,先自顾自沿着主棺室走了一圈。
确实是空空如也。
壁上连画或字都没有。
再看另一扇连着侧室的小门,已经被人从外打碎了,碎石块散了一地,看石板厚度也是四五寸厚的,足见击打的人内力深厚。
花三估摸着这内力,心悸了一阵,拿捏不好是不是周生为止击碎的,怕引事端,手脚便放轻慢了些。
另一侧室里头黑黢黢的,没有灯火也看不见内里都有些什么,花三想了会儿,跑回先前那间侧室。那五个小贼正打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的,花三张望了一阵,觉得这几位看着已是神志不清了,以他们现下这不成章法的花拳绣腿,也出不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只是用断风刀尖挑了壁上长明灯的火及底下的龙涎香一丁点,带着火种又蹭蹭蹭跑回了另一头侧室,寻到了壁上的灯,小心点燃了。
花三这一来一回的奔跑,没能引起周生为止的分心注意,途中花三撇眼去看他,见他仍旧只是弯腰看着棺里,再弯些就要掉进去了,不免恶毒想着若是她将他这么一推,再将棺材板盖上了……
但见盖已被推落在地上,看着黑影厚好几层重几百斤的样子,独自一人也难推动,便作罢。
火光一起,侧室内金光闪闪,花三瞠目看着与另一间侧室一般满目的金碧辉煌,有些发怔。
退出侧室,唤了一声“周生为止”,也不见周生为止回应。
慢慢踱到周生为止身后,借着周生为止手上微微的烛光,花三又看清了那套棺竟是整块玉石掏空而成!
壁厚六寸,碧如清水,跳动的弱光下隐隐见得其中的棺材为罕见的沉木所制,通体雪白,木玉相衬,似是木在水中微荡,如舟泛水中不沉。
饶是花三自恃见多识广、看遍了天下奇珍异物,也未曾见过这样多的金石玉器、这样厚的埋葬礼制。
这墓主是谁?
竟能有这般礼待?
一国之君也不过**寸厚的棺椁,这已然是国礼了!
花三又环了一圈,想寻墓碑,往后室主门那儿看去,断龙石已经是放下来了,二人环抱怕也抱不全,又是花岗材质,怕有个十来人也挪不动。
不能看前室的墓志,便觉有些遗憾,往周生为止摸着的那处棺中探头看去,不过一眼,足下一凉,寒意直冲身躯各处散至头顶,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花三想过墓主该是女子,方才壁画丝帛中描的主角都是一个年轻的富贵女子,随葬的也多是女子用的发簪发钗配饰布绢一类,想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又或是前朝的公主,盛年早夭,埋骨此处。
但却未曾想过,那女子,未死。(未完待续)